杀门岛上的建筑物甚少,除了牢城营、造船场,就是牢城营指挥使李卿的府邸。李府此时格外热闹,远远便可听见一个女孩子银铃般的欢笑声从府内传出,间或伴有男人的呵斥声。
“乔儿休要胡闹,快下来!”
“不,就不!谁让你不带着我一起去!”
女孩姓李,名曰雪乔,年方二八,其父正是杀门岛这座人间地狱的主宰——杀门岛牢城营指挥使李卿。
李雪乔本就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再之她自幼丧母,李卿对她宠爱备至,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刁蛮任性的脾气。纵使李卿生性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也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
李雪乔此时正站在前厅房顶,手里转着一顶官帽,欢笑着跑来跑去,时不时地驻足挑逗后面追她的几个狱卒。
“有本事来拿呀!追不上吧?嘻嘻……”
院子里,四十岁左右,儒雅俊朗,穿着官服却没戴官帽的李卿急得直跺脚。他正要去码头检视新上岛的囚犯,不料却被李雪乔恶作剧抢去了官帽。
“乔儿,不要再胡闹了,快把帽子还给爹!爹还有要事!”李卿不住恳求,李雪乔却只是吐舌头做鬼脸,就是不肯交出官帽。
李卿无奈地命令狱卒:“你们这些饭桶,快抓住她!延误本官的政事,砍你们的脑袋!当心点,别踩坏了屋顶,否则本官拿你们的头盖骨当瓦片!”
几个狱卒听完左右为难,自觉无论怎么做都将性命不保,一个个心惊胆战,脚下轻不是重不是,慢不是急不是,真是光手抓刺猬——无从下手。
对下属凶神恶煞般的李卿,在呵斥女儿的语气上却带着些许缓和:“乔儿,我告诉你,再不把官帽还给爹,以后没我准许,你休想再踏出家门一步!”
李雪乔停下,叉着腰还嘴道:“少拿这个威胁我,我想出去既能出去,谁拦得住。哼!你今天不带我去见新囚犯,就别想戴着官帽出门!”
“你……”李卿一时气结。
一个狱卒趁李雪乔和李卿斗嘴的间隙,伸手去抓李雪乔,李雪乔灵巧地侧身避过,不料脚下瓦片突然一滑,随即惊叫一声,翻滚着摔下屋顶。狱卒们纷纷惊住,愣在原处。
李雪乔闭着眼,尖叫着摔下来。半晌,她意识到身上并无预料的疼痛,才敢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父亲李卿怀里。
李卿长出口气,额头挂满冷汗,放下女儿说道:“吓死爹了!以后不许这样胡闹!能否记住?”
李雪乔自知理亏,但毕竟小孩心性,努着嘴嗔怪道:“谁让你每次都不带我去见新囚犯!这次我必须要从中选个玩物!”
李卿放下李雪乔,摸了摸女儿的头,疼爱道:“你真是任性至极,这些囚犯并非猫猫狗狗,而是个个罪大恶极的亡命之徒,万一有人把你掳去做人质,爹该如何是好?”
李雪乔瞪了瞪眼,愤怒说道:“哪个狂徒如此大胆,我把他喂鲨鱼!”
“依爹看,还是照老规矩,爹先打他们一百杀威棒,杀杀这帮恶徒的威风,到时候再任你挑选当玩物,挑一个也好,两个也罢,爹都不过问。你看如何?”
“爹的一百杀威棒下去,别说玩物了,恐怕活物都没了!您是诚心不想带我去吧?”
李卿笑着解释:“爹是担心你嘛,你怎能这么想……”李雪乔见李卿铁了心不打算带自己,思索片刻,暗暗有了主意,抬手把官帽斜扣在李卿头上。
“都心知肚明,无需再解释,我不去了,可以了吧!”
李雪乔说罢一哼声,一跺脚,气鼓鼓地回府去了。
李卿无奈地摇摇头,急忙吩咐几名狱卒:“你们盯紧大小姐,不管她耍什么手段,在我回来前都不准她出府门半步。如果让她跑出去,我就罚你们去造船码头跟那些囚犯一起干活!累死为止!”
几名狱卒连连点头,“是,大人!”
与此同时,康虎和狱卒们正押解着吕崖等囚犯往岛上空地的方向走。
佟春秋隔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心想这些人心狠手辣,堪比豺狼虎豹,吕崖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一定要尽快救出他。想到这,她不由得加快脚步,小心翼翼地借着路边的石头、洼地、树木掩藏身形,同时紧盯着一身大红喜服的吕崖,生怕一眨眼就跟丢了。或是因为她一心盯着前方,没有顾及身后,很快被一队巡逻经过的狱卒发现。狱卒们发现躲在一块巨石后的佟春秋,纷纷拔刀围了过去。
李卿带着几名狱卒疾步前行,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右臂疼痛起来,他揉了揉、按了按,岂料疼痛并未缓解,反而加重。他表情痛苦,不由得“哎呦”一声。
狱卒忙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李卿咬着牙,强忍疼痛说道:“定是刚才小姐跌落之时,我为了接住她弄伤了胳膊。”
一名狱卒上前讨好道:“大人,小的帮您揉揉……”
狱卒还没触及到李卿手臂,就挨了一耳光。
“混账东西,真是不知死活,你又不懂医术,胡乱诊治出了差错,当心狗头!”李卿厉声骂道。
狱卒惊吓退后,李卿又骂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医官!”
“大人,您忘了,上月医官给您开福寿汤把您喝的上吐下泻,您把他剁碎了喂鱼了。”
李卿恍然大悟道:“真是老了,记性不及从前。”说罢手臂又是一阵疼痛,他按着手臂蹲下身来,自言自语:“哎呀……真是疼煞本官……”狱卒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一个狱卒一抬头,突然发现迎面而来的何三姑。几个狱卒见是生面孔,迅速跑过去将何三姑围住。
“什么人?竟敢随便登杀门岛,脑袋不想要了吗?”一名狱卒厉声问道。
何三姑见一来就被人带刀围堵,娇躯一颤,解释道:“几位大哥,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运囚船的随船郎中。”
李卿见有不速之客声称自己是郎中,忍着痛站起身过来,低声问道:“你是郎中?如何证明?”
何三姑打量李卿,“这位大人,您的胳膊好像受伤了,可否让我帮您诊治?”
李卿痛苦难当,来不及多想便点了点头。
何三姑上前挽起李卿衣袖,轻轻捏了几下手肘,突然使劲一掰,一声关节脆响,李卿痛叫一声。几名狱卒猛然拔出腰刀架在何三姑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