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要把他送回去,所以这一次沈羿谦选择走官道,一路风景虽然差了点,但好在平顺,很快便出了城。
大道上,沈羿谦驾着马车冲车内的人喊道:“你也别太丧气,谷主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好,如今时局不好,留你在身边还容易出事呢!”
温念生在马车里捧着脸惆怅。
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心大,所以也不是多难放下,只是心中不解萧诀昨晚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他对萧诀有说不上来的依赖感。
这种感觉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有了,分明是陌生人,可他就是认定了萧诀一定不会伤害他,甚至一步步的靠近他,探究他的秘密。
然后,把自己深陷其中了。
萧诀的过往他不清楚,无非是道听途说一知半解,可是只要一想到十五岁的萧诀曾过的是那样的日子,他就也不开心,好像是他被折磨一般。
沈羿谦听不到他回答便继续道:“你倒是出个声啊!你莫不是因为这就自闭了吧?我说这江湖有什么好的,别人巴不得过平静日子,你倒好,削尖了脑袋想陷进来。”
温念生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撑头,没说话。
沈羿谦还想再劝,可是愣是什么都没听见,便觉得自己再说也是无用功,只好闭上嘴认真赶路。
马车摇晃,把他原本就沉闷的思绪摇晃的更加烦躁。
正烦恼,马车忽然顿住停了下来,他蓦然抬头透过一点点光亮看见马车外的沈羿谦坐直了腰背,好像很紧张。
下一瞬便听见有沈羿谦道:“阁下这是要做什么?”
对面有人声,阴森道:“沈公子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车里的人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
沈羿谦装作无意的笑笑,一边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一边倒在马车木板上笑着调侃道:“我这马车里装的是谁你怎么知道?如果我这车里装的是温香软女,难不成南宫公子还要强抢不成?”
温念生一怔,居然是南宫眀?
不过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是来找他的?
现在沈羿谦是在保他,他暂时不能直接露面,还是先等等再说,若沈羿谦顶不住再说好了。
马车外卑微的水泄不通,为首的南宫眀一把大刀横在身前,威胁似的看向沈羿谦,道:“沈公子一人加入恶人谷,就未想过沈家如何?”
“你用沈家威胁我?”
“是又怎么样?只需我玉龙门放出一点点风声,说沈家早就和萧诀勾结,而你沈羿谦就是其中牵线搭桥的人,你说,群起之下…沈家还有活路吗?”南宫眀自信的说着。
沈羿谦笑容不改,只是眼底却多了几分冷意,把玩着手中折扇笑道:“威胁对我最没用,沈家死活与我没关系。”
南宫眀神情一变,忽然不耐烦的把刀对着沈羿谦,沉声道:“那本公子杀了你也不为过对吧?识相的把人交出来,否则…刀剑无眼,你只能来世再和我讨公道了。”
沈羿谦一边笑着,一边迅速从袖中掏出三枚银针,仰天长笑几声忽然看向南宫眀奋力甩出银针。
银针脱手那一刻,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回身对温念生道:“坐稳了!”
温念生没回答却不由自主的抓住边框,拿起了旁边的长剑做准备。
南宫眀躲开银针,回身就看见马车调转往回跑了,眯着眼气恼道:“都给我追!马车里的留活口,沈羿谦,死活不论!”
沈羿谦终于不再吊儿郎当了,迎着风心脏快速的跳动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笑了笑,只是这笑有些惨淡。
猛地将手中折扇扔进马车里,落在温念生脚边,后者疑惑的捡起来,颠簸中稳住身子好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糟我恐是过不去了,这是我娘的遗物,你帮我护好,到时候见到谷主帮我给他带句话。”
温念生蹙眉,握着手中折扇心里泛酸。
摇头:“不行!你若出事了萧诀会很难过的!”
“是吗?那就很好了,死了还有人为我难过,也不枉活这一场!”
身后是如洪水猛兽的追兵,前方又是玉龙门的主城,就算他们进城也没有办法,沈羿谦只能用自己的命,还温念生逃掉的机会。
他们没见过温念生的长什么样子,只要入了城,让他混进百姓里就有办法了。
至于他……
温念生捏着折扇却像个烫手的山芋,丢掉也不是,拿着也觉得心中有愧,抬头看着沈羿谦的背影,艰难道:“我们一起活着不行吗?”
沈羿谦忽然大笑两声,潇洒道:“呆子!都跟你说了江湖没那么好,谁生谁死由不得自己说的算,所以啊,等事情结束就回家去,家,比哪儿都好!”
话音刚落马车轱辘里忽然被射进来一直箭羽,让马车忽然卡住无法行动,温念生因为惯性身子忽然往前冲了过去。
等他再坐稳就听沈羿谦喊道:“我要你告诉谷主,我的死别算在任何人头上,他背的恨够多了。”
便跳下马车面对马上冲过来的黑衣人,冲马车里的人喊道:“走!”
“走?走得了吗?”
南宫眀冲上来与之交缠搏斗,沈羿谦不擅长进攻,身上的武器也就银针可用,可在南宫眀的压制下他根本用不出来,只能赤手空拳的躲避。
温念生忍下心中愧疚,左手捏紧了折扇右手拿稳了长剑,鼻酸的把折扇踹进怀里,撩开车帘准备跳车却被一个黑衣人横刀而来,条件反射的退回了马车。
余光瞧见沈羿谦被南宫眀一脚踹在脚下,急得拔剑想出去帮他,可剑身刚出头一点点那黑衣人黑人手中洒出一片粉沫。
他本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可不知道这粉沫是什么东西,效果出奇的好啊!
他不过嗅到了一点点就觉得头晕目眩,连拿着剑的力气也没了,耳边只有来自沈羿谦的喊叫声。
他拼命的想起身却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闭上眼的一刹那,他好像看见沈羿谦被南宫眀一道砍中了腹部,血流三尺。
嘴里还吐着大口大口的鲜血,转头看见温念生被黑衣人抱出来才痛苦的皱紧了眉头,临死还觉得懊恼。
南宫眀大刀刺穿他的血肉,他拽着大刀缓缓回头盯着面前的人,无力道:“他跟所有事情…都没有…关系!你,就不怕…朝廷……啊!”
南宫眀猛然将大刀从他腹部拔了出来,痛的叫出声音,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抬头看着的是无边无际的天空,感觉所有东西都在不停的旋转。
而他在天空下,渺小至极。
腹部的伤口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冒出,他的生命也在不断流失,死亡离他不远。
南宫眀收了刀走到沈羿谦身边,靴子就在他的脸颊旁边,只要他挪动一点就会踩到他的脸,可南宫眀没有那么作,甚至蹲下身皱眉道:“你为了萧诀何故做到这个地步?”
沈羿谦咧嘴,一笑就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仍坚持说完:“你为了杀他,又何苦…做到这个地步!”
若不是南宫家苦苦相逼,世上怎会有九绝魔君呢?
南宫眀觉得他冥顽不灵,起身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沈羿谦忽然疯狂的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他,又像是在笑他说的话,总之,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笑着的。
闭眼后,生前种种化为乌有,他再也管不了了。
南宫眀低头看着他的尸体冷漠的收回眼,回头看见被黑衣人扛在肩头的温念生,满意的点点头。
“回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
温念生醒来的时候发现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他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看不见,也不敢乱动。
只是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只是这床很硬,睡得很难受。
起身后猛地想起沈羿谦,下意识的去探怀里的东西,等手指尖触碰到怀中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黑暗中一滴眼泪落在他手背上,灼的他发痛。
随后便是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沈羿谦死了吗?是他害的吗?
他想说句对不起,可是想了想说出那句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人死不能复生,只求他来世能向他自己说的那样,别身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