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侯远卿流落在外时,侯家上下就把将来掌家的压力放到了侯远鄞身上,他现在是侯家大少爷,唯一的少主。
他自懂事后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
别的孩童在父母怀中撒娇玩乐的时候,他只能被困在书房里算着一本有一本的帐,每天学的是如何做生意,如何算计别人的钱财。
他不喜欢,但每每看到父母为了弟弟而难过时,他又不得不担起整个侯家的责任。
直到后来,弟弟被找回来了。
他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或者有人陪他一起,自己就不用那么累了。
后来族长告诉他,侯远卿在外流浪久了,性子野蛮改不了了,就从未将他纳入继承人的名单上,而他的爹娘因为幼子失而复得的欢喜,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他。
后来他快要麻木了,好像自己就是侯家的傀儡,生下来便要担负着如此重的担子。
及冠那天,侯家宴请了好多人,他听着那些人对他夸赞,然后把一个又一个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他们笑着,一张张笑脸压的他喘不过气,可是他们为什么笑?
侯远鄞听这笑声开始恍惚,他一点笑不出来。
今日一过,他就要开始接管侯家的生意了,成为侯家真正的东家,从前他只是没了亲情,如今,连自由也没了。
反正他们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大家只顾着攀上侯家的生意。
所以侯远鄞第一次出错了。
趁着大家吃喝他从后门跑了出去,第一次一个人走在街上,没有马车隔着,也没有下人阻拦,他亲身经历着外面的世界。
他虽然走过无数次京城街道,可是向来身边都会跟着一个管家,每次他要做什么都要先请示管家才能去做。
如今他有些担心又有兴奋的站在街头,看着面前车水马龙好像都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侯远鄞穿着金丝锦缎做的衣裳走在街上,在那些路人眼中就是个闪闪发光的大银锭子,纷纷招呼他买自己的东西。
不过他虽没有买过这些人的东西,但是府里管家教过他认识货物,算过价钱,许多东西他也瞧不上眼,便摆摆手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玉弯桥的一端,这里人少风景却不错,柳枝青翠的挂在树梢上,头上有鸟儿轻鸣,看着就让人觉得轻松。
看着眼前美景他放松的叹了口气。
却忽然看见桥头上站着个小丫头,那小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破烂的粉衣头上扎着两个可爱的丸子头,此刻正咬着牙伸手到湖里去够莲花。
侯远鄞看了看四周,好像这个丫头的家人不在她身边。
下一瞬,那丫头忽然身体前倾,“噗通”一声落入了湖水里,只伸出一只手在湖边上好像在求救。
四周没什么人,也无人发现有个小孩落水了,侯远鄞机会没有多想便也跳下了湖,游了一会儿才在湖地下发现了正抱着一个肉包子的小姑娘。
难道她刚刚是在捡肉包?
来不及多想,伸手抓着她的腰便往岸边游去。
好在那丫头呛水不多,咳了几下便恢复正常了,只是浑身湿透了,像个落了水的小白兔,样子无辜又可怜。
“谢谢哥哥…”声音软糯糯的,像是包了糯米的糖糕一样。
她手里还捧着肉包,只是那肉包进了水,已经不能吃了。
侯远鄞伸手便要把她肉包夺走,那丫头立马蹦起来急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这个不能吃了!”
丫头执拗的摇头,刚刚落水都不曾哭一声,结果因为一个肉包子却忽然红了眼眶。
“还给我!呜呜呜,你欺负人!”
“真的不能吃了!”
侯远鄞怕她真的要吃这个肉包,直接往空中一抛将肉包扔的远远的,小孩儿顺着肉包被扔的方向跑了两步,然后看到有个人一脚踩了上去。
“啊!呜呜呜呜!坏人!坏人!”她忽然跑回来用红通通的眼睛瞪着侯远鄞,眼泪挂在脸上,张开手想打他,可是又不敢打,只能崩溃的坐回到地上哭了起来。
哭的伤心,好像被扔掉的不是肉包而是她十分珍贵的东西。
侯远鄞觉得过意不去,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回头看见街道上有个包子铺,心下一喜,看着小孩儿道:“你在这儿不许跑!”
小孩儿转过身不理他继续哭。
她哭了好一阵,转头见那个人还没回来,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真可怜,肚子好饿…这个大哥哥一点也不好!
抽泣声一下子又大了起来,侯远鄞拿着袋子包子回来看她还在哭,心道这小孩儿怎么那么爱哭啊?
“诺,还给你。”
一大袋子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大包子出现在她眼前,哭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圆了看着面前的包子,不可置信道:“真的给我的吗?”
侯远鄞笑道:“真的!快吃吧!”
小孩儿接过,可是没有立马吃,而是把包子抱得紧紧的,深怕再被扔掉,回头看着侯远鄞又真诚道:“谢谢大哥哥!”
刚刚还叫他坏人,现在又是大哥哥?
“怎么不吃?”
“我要留给娘亲和大哥吃!”
侯远鄞笑了笑,还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你才多大就一个人跑出来,不怕被坏人拐走吗?
“我叫温若霜,我已经十岁了!”
侯远鄞忽然一怔,看她的身高还以为只有七八岁,不过刚刚抱她上岸的时候感觉这丫头轻的不可思议,好像只有骨头一样,难道营养不良吗?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对这个小丫头生出了一股心疼,还想要照顾她的想法。
“大哥哥你呢?”
他刚张嘴,身后就传来呼天抢地的“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啊!”
那是大管家找来了!
他马上爬了起来,从自己身上拿了几个碎银子出来塞到温若霜手里,急急忙忙的嘱咐道:“以后有事到东门侯家找我!”
“诶!”
小温若霜一手捏着碎银子一手抓着包子看着他跑远了,盯着手里的两样东西眨巴着眼奇怪道:“大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侯远鄞还是被抓回去了,被族长罚跪祠堂一夜,夜间忽然发现自己袖口上莫名其妙的有个小铃铛,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那个丫头之前胸口好像有这么个东西。
这一晚,他跪的挺开心的,玩了一夜的小铃铛。
后来他到处打听那个叫温若霜的小姑娘,一年过去了,他才知道那个丫头的大哥被四皇子召入府中做了客卿,她便不常能出府了。
直到又三年后,他为了做生意去红楼,那时刚好有比诗大会,小姑娘十四岁,出口成章艳惊四座,人又出落的亭亭玉立,哪像之前那个为了个包子就哭哭啼啼的人。
那天来的女子很多,其中不乏美貌佼佼者,但偏偏侯远鄞的目光就没从温若霜身上移开。
之后他就托人到处打听她经常去的地方,他也去,有时幸运能碰上她,可是每次只敢远远的看着,看她一点点从个黄毛丫头长成了才女佳人,心中的悸动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他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当着他的面把他一直珍藏的小铃铛扔进了火炉里,告诉他“做生意最忌讳感情”,然后迅速为他定了一门亲事。
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人夫。
他虽不喜这门婚事,可是他被侯家掌控了二十多年了,他不敢反抗,易再没有资格去看温若霜。
那个女人他不喜欢,但是他也有责任。
那女子倒也聪慧,知道他心不在自己身上但绝不会辜负她,便安分的做着大少奶奶,可却是个命薄的,没几年她就过世了。
他死的时候侯远鄞有些狠心的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取若霜了?
可是一转头,温若霜嫁人了。
后来又传出那个男人辜负了他,那是他第一次逆了侯家的意,亲自领着家仆守在韩俊生门口,见一次打一次,韩俊生看到他都发怵。
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居然敢辜负?简直该死才对!
他躲在一旁看着温若霜为了那个男人要生要死,差点上山做了尼姑,他开始怨恨了,恨自己,更狠侯家!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不听那些族长的言语,一心做生意,追求温若霜,娶她。
侯远鄞一生都被掌控,可是为了温若霜,他愿意给自己拼个未来。
多年后温若霜为候家诞下一女,被侯远鄞宠的无法无天,就连族长的胡子都赶拔,知道惹了祸就撒个娇躲到自己爹爹身后。
可她万不敢招惹自己娘亲,因为隔壁二叔的说爹爹是个见色忘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