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湍急冰凉的河水里,忽然冒出一只惨白的细手,猛地抓住岸边的石块,几经努力才冒出了水面,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而挽好的头发早就松散了,好多都贴在她脸上,滴着水。
背上的伤口泡了水更加刺痛了,宋元筠摸着肩头还是咬牙站了起来,看着前面有个岔路口。
有气无力的将鞋子脱下来扔进河水里,再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挂在右边路口灌木丛里,然后往左边路口疯跑!
她扔鞋子是不想沾了水的鞋在泥地上落下脚印。
洁白的脚踩在石子路上,被划了伤口也不敢叫也不敢停,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活着!一定要活着回去!甚至心里还委屈的开始想温怀钦了。
他是不是都不知道她被绑架了?
跑的快没有力气了,可还是在一片她根本辨不清方向的田野里,不敢停也不能停,脚都开始流血了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
咬着牙给自己打气道:“宋元筠!你现在不能死!你还没有给温怀钦留个儿子呢!你死了!温怀钦就没老婆了!”
她要是现在跑出去这副样子跟人说她是永安郡主,恐怕都没一个人相信吧?
又跑了一阵感觉都眼冒金星,头顶发旋,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脚已经没有知觉了,却听见前方有马蹄声。
怀着十分的期望抬头,然后看到十分的绝望。
来人不是救她的,而是裴禄!这人是宋煜的左膀右臂,宋煜想杀她,那裴禄今天肯定不会放过他!
她看了看周围,还想跑可是双脚已经没力气了,连站起来都费劲,那匹马可不累啊!没一会儿就到她面前来了。
居高临下道:“小郡主可真能跑啊!那些人高马大的汉子都没能把你抓住。”
果然是他搞得鬼!
宋元筠咬牙站了起来,往旁边的树上靠着,不屑笑道:“裴少卿啊!为了抓我,费了不少心力吧?”
裴禄看着她笑道:“哪里哪里,你把这些人大哥抓了,他们对你狠的牙痒痒,都不用我劝说就想千刀万剐了你。”
宋元筠疑惑看他,他笑着解释道:“春猎时那场意外,领头的就是他们大哥。”
宋元筠嗤笑一声,却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吃痛道:“春猎的意外,我早猜到是你们搞得鬼,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家主子也太心急了吧?”
“这就与郡主无关了。”
裴禄下马,抽出腰间的佩剑走向她。
“裴禄!你要是杀了我温丞相不会放过你的!”
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道火星,裴禄阴笑着走向她,道:“郡主错了,不是我杀的你,是那群歹徒啊!我是来救郡主的,只是那群歹人太可恶了。”
看来今天她宋元筠就真的结束在这儿了,反正逃也逃不掉。
但是…能活一会儿还是多活一会儿吧!
裴禄一剑刺过来,宋元筠就势往侧面一倒,他的剑就戳进树干里头,而宋元筠想战胜生理要跑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满满的往后退。
裴禄收回剑,不悦道:“郡主怎么还是那么不听话呢?”
宋元筠只知道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她爹她哥哥和温怀钦直接一定会出现间隙,到时候都不用宋煜从中作梗温怀钦就会落寞,而她爹也一定不会再给宋珩练兵了。
裴禄那一剑就在她眼前晃动,锐利的剑刃在她头顶,千钧一发之刻她闭上眼眼睛,却听得裴禄的闷哼,那把剑没有刺中她,而是落到她脚边,吓得她赶紧收回脚。
睁开眼睛才看见裴禄胸前中了一箭,正倒地吐血,看着前面很不甘心的样子。
宋元筠还没回头就被装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身上也重新披了一件披风,是那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她知道温怀钦来了。
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心里的委屈了,她真的痛死了!
揪着他的衣服哭道:“温怀钦我好痛啊!我的脚都磨破了!真的好痛!”
这一声声哭喊,简直就像有锤子砸在温怀钦心头上,他怎么能受得了温怀钦这么狼狈的样子啊!?明明她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可爱啊!”
不管她的额头被土弄得多脏,他也温柔的像珍宝似的,亲了亲又摸了摸,最后见她哭累了趴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看样子是累坏了。
心疼的把她抱上马,窝在自己怀里回去。
宋元筠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了,刚一动她的手就被人握住,转头就看见温怀钦关切都目光,还有他眼底的青黑。
身后站着宋珏、温若霜和常氏,一见她醒了宋珏就把药端上来,递给温怀钦,并对宋元筠嘱咐道:“大夫说了,你这受了惊吓又受了伤,怕是会大病一场,一定得喝药!要是觉得苦,哥哥给你拿蜜饯去!”
宋元筠就这温怀钦的手喝了一口,确实很苦,但还是摇摇头,虚弱道:“不用了,谢谢哥。”
宋珏摸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仿佛是在心疼她遭遇这些。
温若霜红着眼睛,似乎已经哭过了,她看见哥哥把嫂子抱回来的时候,完全惊呆了。
她还以为宋元筠被那贼人掳去,肯定没活路了,没想到她居然吃了那么多苦自己逃出生天了,心里更是佩服她!
擦了擦眼泪道:“嫂嫂,都怪若霜,我不该一个人走的,留你一个人对付那些贼人,害的你被伤成这样。”
宋元筠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对她笑着摇摇头,意思让她别放在心上。
做完这一切宋元筠看着温怀钦又睡了过去,惊的常氏又去找了大夫来。
大夫望闻问切一番后,对着温怀钦恭敬道:“丞相大人,郡主殿下能撑到您去救她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得救那根紧绷的弦就松了,可也说明她的求生意志松散了,若是今晚不醒过来,恐怕…”
温怀钦顿时有一种天打雷劈的感觉,看着宋元筠那张熟睡的脸,眼眶直反酸,咬牙抓着大夫道:“不可能!她身体一向很好!你要开什么药就开!我丞相府的珍宝药材多的是!不许说她没救!”
宋珏也难过,但还是拉住了温怀钦道:“温怀钦你冷静点!先让大夫把话说完啊!”
“我如何冷静!”
温怀钦收回手,甩开宋珏,上前把宋元筠搂在自己怀里,忍着泪,强硬道:“她还要体温!她有呼吸!她死不了!我不需要你这个庸医!滚!”
那个大夫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医圣,被这么叫庸医还是头一次,就算这人是一国之相也不行!
气呼呼的拿着医药箱就走,常氏赶忙出去想送。
本来宋珏和温若霜还想留在屋子里劝温怀钦,或是再看看宋元筠,却被温怀钦一句:“滚!”给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怀钦的眼泪终于无奈的落了下来,抵在宋元筠脸上,他才惊醒一般帮她擦掉,哽咽道:“元筠你没事的,他们不信我信你!你怎么可能不想活呢?你比谁都想活下去,你比谁都清楚你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说着吐出一口气,笑道:“咱们活下来,让那些不信你的人看看!你有多厉害好不好?”
昏迷的宋元筠当然回答不了他,只有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就这么抱着,一直到天黑,拾春送了些米粥过来,流着泪看温怀钦给郡主喂下去,可全都被吐了出来,就越发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郡主。
直到吐了四五次之后,看宋元筠的脸色越来越差温怀钦终于慌乱的停手了,边给宋元筠擦嘴边道:“不吃了!咱们不吃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像是在告诉她又好像只是在安慰自己。
宋元筠在嘴里嘟囔了一句:“冷…”
温怀钦就像被人戳了兴奋的点似的,马上把柜子里的杯子全部抱了出来给她盖上,还让拾春把火炉里的柴火多添一点。
自己把自己烤暖和之后,钻进杯子里让宋元筠取暖。
拾春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止夏在哭,业七正想办法逗她开心,见她出来止夏立马推了她一把,道:“你回来做什么?你怎么不保护好郡主啊!你回来有什么用啊!”
拾春被她推了一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业七吓得去扶她,刚起来又听止夏道:“要是郡主咱们早就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要是郡主真有好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业七看看已经呆若木鸡哭成泪人的拾春又看看也哭的惨烈的止夏,最后对止夏道:“止夏!你们不是好姐妹吗?这种时候应该想办法怎么救郡主才对!你怎么这样啊?”
止夏别过头,用手背擦干了眼泪,抽泣道:“反正郡主要是没了,我俩也什么都没了!”
拾春对业七摇了摇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轻道:“郡主不会死,一定不会!”
止夏低头看了她一眼,在她旁边默默的也坐下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就抱头痛哭起来,看的业七摸不着头脑,刚刚这俩人不是在吵架吗?
女孩子的姐妹情这么瞬息万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