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历城的手机屏幕裂了。
手机却还没坏。
直播其实仍在继续。
只是他以为直播随着手机的熄屏也结束了。
秘书听到声音，很快放下手中的文件，冲了进去。
肖历城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被扔到地上，内里的白衬衣愣是被他穿出了几分浪荡气息。
最可怕的是肖历城的眼睛。
那双眼睛透着恨、透着妄念、透着咬牙切齿恨不能夺人性命的执拗。
秘书惊得楞在了原地。
肖历城吼着：“愣着干什么！？检查一下，看看直播是不是关闭了。”
秘书“哦”了一声，捡起直播支架和手机。
他蹲在地上，背对着肖历城。
肖历城看不到他的动作，催促着询问：“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吗！？你拿什么和言珏的秘书比！？上次发布会上，言珏秘书大出风头，可你呢！？你要是有他一半优秀，还轮得到他在那儿激昂陈词！？”
秘书的手微微一顿，挤出一抹笑，起身，低着头，像是极度害怕，道：“代市长，直播已经关闭了。”
“你喊我什么？”
秘书重复，眼角微微上挑，却作出低眉顺眼的姿态，道：“代市长。”
砰——
肖历城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挥到地面。
一阵碎裂声……
他指着秘书，道：“我跟你强调过多少次了！？不允许喊我代市长！！！老子就是北城市长肖历城。”
“可…可这样不好。我私下里怎么称呼您都可以，只要您高兴，但我怕隔墙有耳，怕这称呼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会给你平添麻烦。万一…言市长回来了，您还得与他共事，这些话如果传到言市长的耳朵里，言市长肯定会心生不满。您和言市长本就政见不合，如果再添一笔，往后工作都不好开展。我是为您好。”
“为我好！？你先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本是个无名小卒，如果没有我，你能坐到这个位置！？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好好想想，你和言珏秘书的差距有多大，想想你该怎么缩短这些差距。如果你能和言珏秘书一样给力，我能省多少心！？
本以为给你这个位置，你能发光发热，可你就跟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似的，你这样的人放在人群中，瞬间被淹没，你还指望能出人头地！？我不是非你不可的啊，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我随时把你换了。这就是这个社会，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希望你能念着知遇之恩，争点气！滚蛋吧！”
秘书深吸了一口气，心念几转，道：“知道了，您教训的是。您手机屏幕碎了，我帮你拿去维修，修好了给您送来。”
“不必了，把手机放下，你出去。”
“肖市长……”
“滚出去！”
秘书垂在腰侧的手握成拳。
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将直播支架立好，将手机夹在支架上……
他仍低着头，微微弓着腰，退出办公室。
……
秘书一走，肖历城愈发地不加收敛。
【什么东西！？若不是我提拔，你现在还是条看门狗。本以为给你舞台，你就能做出一番成绩，可原来狗就是狗，狗改不了吃屎，什么玩意儿！】
他还在办公室大肆地发泄，骂完秘书又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言珏。
【言珏，你命该绝于此，就算你能活着回来，我也不允许。】
【你失踪了，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你，念着你，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可我告诉你，这又有什么用呢！？活人对死人的记挂，那叫缅怀。你死都死了，你拿什么跟我争！？】
【都说言市长好，是言家的钱好吧！你要是没你那慷慨解囊的弟弟，你能混到市长之位？】
【你才多少岁！？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你一个年轻人凭什么爬到我头上来！？】
【要不是你空降，我早就是北城市长了。】
【言珏，你碍了我的路，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毕竟，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也该分出个胜负，斗出个结局了。】
……
肖历城的直播间炸了。
满屏问号。
满屏我艹。
满屏感叹号。
此等涵养、此等胸襟、此等恶毒的人居然是他们北城的代理市长！？
若北城有朝一日当真交到了他的手里，这座城池、这一城百姓还能有指望！？
他种人连人都不配做，还能做代市长！？
恶意诋毁下属、对下属进行人身攻击；
恶意诅咒前领导、言语中透露出要害死前领导的想法；
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在乎名声多过实干。
这样的人，他们都不屑于用过多的文字去评论。
几个感慨词就够了。
……
叩叩叩——
肖历城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肖历城深吸了一口气，努了努脸，让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以便于随时能挤出得体的笑容。
他道：“进。”
小职员急匆匆道：“肖市长，您的直播间出事了。刚才是您本人吗！？有人冒充您，在您的直播间说了很多不合时宜的话，现在全网都在热议，老百姓们都在嚷嚷着要……”
“要什么！？“
“要让你滚出政府机关大院。”
砰——
肖历城一掌拍到桌子上，吼道：“谁给他们的胆子！？你刚才说什么！？有人冒充我，在我的直播间做直播？”
“对，您根本没有直播账号啊！可今天忽然冒出了一个您的直播账号，还开了直播，在直播中辱骂您的秘书、诅咒言市长。肖市长，您赶紧上网看看吧！我们要怎么应对啊！？我觉得我们必须报警，要把这个陷害您、假扮您的人抓起来，绳之以法。”
肖历城：……
他瞳孔骤缩。
他几个健步绕过真皮桌椅，走到直播支架前，取下手机。
这个动作让小职员的注意力也转向了直播支架和补光灯……
小职员惊呆了……
做直播的人真的是肖市长！？
没有人冒充肖市长！？
刚才直播间里的那些话真的是出自肖市长之口！？
小职员喉咙吞咽，忽然觉得空气稀薄、空间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