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许身体前倾着，双臂微曲，搭在大腿上。
男人掌心寒凉，抵着额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它的事情他都能很笃定。
可毒品……
服食了毒品的他，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原本还存有三分侥幸，想着或许他并没有服使木偶，可苏明运已经承认了。
他没想到陆氏总裁被人算计，服食木偶的消息会以这种方式昭告全网。
他一向不爱把个人荣辱、得失掺杂到爱人、亲人、公司上。
可这一次，他控制不了了。
他关了手机。
关机前他的电话就没有停过。
公司的、家里人的、商业伙伴的、朋友的……
他不想接。
接了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一个人坐在言家老宅的客房里。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拉上窗帘。
月光透过窗，带来点滴的亮。
将男人近乎有些佝偻的背影勾勒得愈发清冷。
言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时许，我们分析了木偶的主要成分，与银霜、银霜二代（迷魂烟）的成分非常相似。所以，将木偶视作银霜三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截至我刚离开实验室，我们已经破解了银霜的大部分成分，唯一还有一种元素，我们暂且称作X，那是我和小妹都没有见过的元素。完全破解，需要时间，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解药的研制需要时间。
你刚才执着地问我木偶的后遗症。怎么说呢？木偶能让最不听话的人变得乖巧听话，每被木偶激活一次，中毒者的身体就会衰败一次，时间久了，便油尽灯枯，毒入骨髓，药石无用。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激活方式很简单，主要还是得通过面对面的指令。
我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木偶上市得有些仓促，很多地方还没有完善，一旦毒枭有机会继续研制、完善木偶，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想如果能通过语音、动作、或是固定的类似于摩斯密码的东西来激活中毒者，那该多可怕！？
时许，无论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更多的无辜的老百姓，亦或是为了北城乃至整个华夏的安定，我和小妹一定都会尽全力、尽快地破解木偶。你得对我们有信心，也得对你自己有信心。你以为小妹是生气你中毒这件事吗！？你以为她是在怀疑中毒的你可能真的会被木偶操控与苏柚发生什么吗？不是的啊，她气的是你不告诉她。
你心里存疑，便是不信任她，不信任我。说句不太自谦的话，放眼国际，我与小妹的组合已是无人能敌。你身边有我们，却不肯告诉我们。即便你不确定你是否中了毒，你也应该告诉我们。中毒这种事，当然是越早接受治疗越好。
时许，我也是男人，我知道你是担心你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做了对不起小妹的事，你其实更多地是因为这件事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吧！？你低看了她对你的感情，你们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都生生死死多少次了！？你和她好好地说，不要因为这些不确定的事情闹矛盾。Doctor Angel虽然很厉害，但心不在焉的Doctor Angel可能会大打折扣。】
陆时许叹气。
他起身，去洗了把冷水脸。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去了言小蹊的房间。
手搭在门把上，心口却出了汗。
微微扭动。
门，居然没有锁。
他进了房间。
房间黑漆漆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陆时许凭着印象往床边走。
啪嗒——
灯忽然，亮了。
“你干什么？”
言小蹊清冷又清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陆时许喉咙滚动。
堂堂陆氏总裁，华尔街的商业神话，居然有些怕了。
他怕她不肯原谅他；
他怕她再也不肯同他好好过了；
他怕她这次真的会下定决心不再与他在一起了。
他怕他们之间就这样完了。
“说话啊！”言小蹊坐在地毯上，靠在床脚边。
陆时许循声望去。
小姑娘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眶红红地、微微发肿。
陆时许的心猛然一紧。
“一一，对不起。”
他看着她，喉咙不住地滚动。
似有千万句抱歉，却觉得宣之于口太过轻待。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言小蹊身边。
真好。
她没有推开他。
陆时许道：“一一，老麦还没醒。我本来打算等他醒了好好问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
“你是担心你和苏柚的事情吗？”
“我……”
陆时许叹气。
小姑娘太聪明了。
有时候，聪明也并不是好事。
言小蹊没有看他，盯着自己的手，笑道：“你怎么不解释了？”
“一一很聪明。”
“那你记得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吗？”
陆时许摇头。
“那就够了。”
“嗯！？”
言小蹊后腰用力，坐直了一些。
她在地毯上挪动了一会儿，与陆时许面对面。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记得你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这还不够吗！？陆时许，木偶是毒品，除非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否则没有人能抵抗得了毒品。你被人下了毒，你是受害者，你就算做了什么你认为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也与你无关。你刚才不是夸我了吗？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我分得清陆时许和中了木偶的陆时许。这是两个人，中了木偶的陆时许所做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呢？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很浅薄，那些生死与共、紧要关头的相护扶持都是假的吗？”
“没有。”
陆时许，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愣是被心爱姑娘的这番话说的破了防。
【我分得清陆时许和中了木偶的陆时许。】
这句话看似简单，可没几人可以做到。
陆时许哑声，道：“一一，对不起。”
“你是该对我说对不起，但不是为着这事，而是为着你瞒着我。陆时许，你答应过的，在你瞒着我当国安局大佬，隐瞒行踪，却还暗中保护我，无论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肯说实话的那次之后，你答应过的，你说不会再骗我了，可是你…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