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仍在继续。
字迹却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歪歪扭扭、越来越…敷衍。
【雨应该停了吧!?如果山里的雨还没有停,那我希望你心里的雨可以停了。昨晚我语气不好,并非本意,望阿蹊谅解。我只是担心一旦见了面,离愁别绪无处藏身。
想来也是奇怪,原本我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才会去找你,可你避而不见,态度坚决,我见你眼中藏着浓重的倦,便也不想打扰了,心中那点勇气一旦泄了就很难找回来,所以哪怕你后半夜主动来找我了,我却也是没有临别前与你相见的勇气了。
这大概与你心中的、过往认识的陆时许有所不同。这也很正常。人都会变,没有谁会一成不变。我们每天遇到的人、经历的事、看到的风景、走过的路、呼吸的空气都和昨天不尽相同,又怎么能要求经历着不同的我们确要保持原来的模样呢!?
或许现在的我,你也不会太喜欢。总之,你就当是一个舍不得离开爱人的男人最后的坚持和矫情吧!我以为说那些绝情的话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些,可…你好不好受我尚且不得而知,我的心确实是已经碎成了一瓣一瓣的了。连句狠话都舍不得对你说的人居然还学会吼你了。
阿蹊,别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我会活着回来。娶你,是我一生所愿,这愿还未达成,我死不了。我走之前去看过二哥。二哥生命力顽强,疼你逾命,他但凡能想到他若是真的出了事,你会如何,他都不会离你而去。给二哥一些时间,他只是太累了,醒来就得当二哥、当言氏掌权人,不如多睡会儿,算是忙里偷个闲。
好了,不多说了,未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在一起,所以话不用一次说尽,要留给余生,慢慢地说、慢慢地品、慢慢地咂摸咂摸。阿蹊,保重好自己,等我。有你等我,便是我最坚实的信念。有你等我,再难再苦我都能回来。
陆大叔 笔】
言珏看到最后一行。
他捏着薄薄的两张纸,神色愈发地绷紧了。
看得多了,能从字里行间看出陆时许的笔迹。
这些字虽然东倒西歪,但隐约能看到陆时许字迹的影子。
他的字遒劲有力,畅意时如龙飞凤舞。
此刻无力了,龙也不飞了、凤也不舞了。
定不是故意为之,应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以陆时许的城府,他不会料不到言小蹊看到这封信后的反应。
他,言珏,作为旁观者都看得出这东倒西歪的字体背后藏着怎样的真相,更何况是与他相知相爱的言小蹊?
陆时许舍不得让言小蹊伤心。
可他却又的的确确留下了这封信。
这是何意?
言珏将言念拉到屋外。
他问:“小八,这封信是从哪里找到的?”
“师父的枕头套子里面。”
“你怎么会想到在枕头套子里面找东西?”
“当时没找到人,我很心烦,就掀了陆师父的被子,捏枕头出气。然后就发现枕头里面藏着一封信。”
言珏“嗯”了一声,道:“再跟我去一趟时许的房间。”
“好。”
路上。
言念粑了粑短发,迟疑地询问:“大哥,陆师父真的走了吗!?他不要念念,不要我们,也不要…姐姐了吗!?”
“说什么胡话呢!?”
言念忽然瞪大了眼睛,扯了扯言珏的衣袖,问:“大哥的意思是,师父没走!?”
言珏失笑。
他探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道:“你还真是很喜欢时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亲大哥呢!”
“我…我都喜欢啊,陆师父是我最喜欢的师父,也是我很敬重的未来姐夫。大哥还是大哥啊!你还是我亲大哥。”
“你倒成了马屁精了,不再跟我们对着干了。”
“这都是姐姐和陆师父教得好。”
“你啊!三句不离你姐姐和你未来姐夫。”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陆时许的房间。
房门大敞着。
窗棂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
桌上的灯罩都被这穿堂风吹得簌簌地响。
床上一片凌乱。
言珏拧眉。
他问言念:“这床是被你翻成这样的!?”
言念挠了挠耳朵,点头。
言珏翻了翻,又问他:“床单呢!?”
“啊!?床单不在吗!?我没拿陆师父的床单。大哥,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说我拿床单干嘛!?我…我没理由偷师父的床单啊!我以前虽然有些不着调、也不听话,但是我不至于要偷人床单吧!?”
言念急了。
少年生怕大哥不信任自己。
对于少年人,不被信任,是很大的打击。
言珏挑眉,敲了敲言念的脑门,道:“你想什么呢!?”
“我真没拿陆师父的床单。”
“嗯,知道。”
“你不怀疑我!?”
言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言念,道:“言家小少爷为什么要偷人床单呢?”
“就是。”
“所以,言小八!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时许的床单为什么不见了!?”
言念眨眼,恍然,道:“对哦!师父的床单呢!?师父离开,总不至于还要把床单也一并带走吧!?”
“嗯,那你再想想为什么,你再看看现场。”
“大哥已经知道了!?”
“大概知道。”
“为什们呢!?”
“你自己想,不要坐享其成。”
言念:……
大哥还是大哥!!!
就地取材,教育弟弟,生动写实,寓教于乐。
许久……
言念啥也没看出来,倍觉亚历山大。
言珏留他一人,独自出去。
他一走,言念感觉呼吸都畅通了不少。
他烦躁地踹了踹床。
“师父,你到底为什么走嘛!?你要走,居然也不提前告诉我。现在大哥还要拿你离开的事情来考我,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啊?!姐姐病倒了,烧得很厉害,你回来看看姐姐吧!姐姐醒来如果知道你走了,她肯定会哭的。姐姐这次康复后,一直很爱哭……”
吱呀吱呀——
随着方才那一脚,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言念定睛一看。
少年屏住呼吸。
他弯腰捡起这一团。
是纱布……
带血的纱布……
少年将纱布摊开,血腥味忽地就冲入了鼻翼。
这是…师父的血吗!?
师父…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