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方允懵了一下，愣愣地定在原地，一时没有了动作。
李言言却不同于方允，他倒是十分坦然，甚至又走近了一步，假装无意地朝方允这方向看过来。
只是这假装太过生疏，方允一下便看穿了，李言言似乎是在观察自己。
她听见李言言好像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又看见他眼中隐隐有些复杂的情绪；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又像是欲言又止，直直看的方允有些发毛，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终于，他从方允和门框的缝隙中穿了回去，该是准备回后台，也因而离开了方允的视线，结束了方才全程都一言未发的尴尬对视。
方允一脸疑惑，但在助理的催促下还是先上了车，然后在路上发起了呆来。
如果她的直觉没错，李言言在门口站的位置和姿势，他应该是在等自己……他有什么事吗？可他只是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而且看得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李言言到底在干什么？
难道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这个念头短暂地闪过方允的脑海，然后便被立刻否定了，若是对美的欣赏，方允没有自信能比过李言言，他来观察方允，还不如对着镜子孤芳自赏。
莫非是李言言知道了自己的黑粉身份？
思绪纷飞，车里暖气又开得足，迷迷糊糊的，方允昏昏睡去。
只是半梦半醒间，李言言莫名其妙的行为、自己作为黑粉的心虚交错混杂，对于李言言，方允生理性的有些心虚与烦躁。
她看见李言言拿着手机，打开的就是方允的微博界面，然后一步一步地逼近方允，质问道：“你在网上抹黑我的言论我都看见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方允本就理亏，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她试图解释，“我只是说了事实，你唱跳硬实力不行，不适合当C位出道。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其他方面来伤害你。“
李言言却是步步紧逼：“那么多人，为什么抓着我不放，方允，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后台，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
李言言的声音越来越大，
“方允，方允！”
“方小姐？方小姐！”
“我没有！”方允猛地惊醒，看着一脸关切的黄燃助理，看见窗外熟悉的小区环境，手下车垫毛绒绒的触感让他反应过来，她只是在车里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和李言言有关的梦。
助理看着这样的方允显然无法放心：“方小姐，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方允冲助理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下车，重新恢复好富家子弟的模样，走进自家楼门。
但直到她回到家中，整个人躺在床上完全放松，却始终无法释然：“我怎么会做一个这样的梦？”
然后便是认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微博发表的都是事实不假，但她指着一个李言言使劲批判，就因为那个或许还没成年的个别脑残粉丝，这种做法，她和那些粉丝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自己的微博账号逐渐有了热度，甚至在李言言粉丝的谩骂留言之外，开始出现了一批和自己互动的沙雕网友们——大都是同样认为李言言不配高位出道的志同道合之人。
不得不承认，这种每每发了消息便有人关注的感觉，她其实有一点乐在其中，这也是方才在后台，她第一时间把自己拍到的“选手们的后脑勺”发布网络的原因。
方允想，该不会自己已经成为了那种，自己最看不上的人了吧。
靠着炒作蹭热度，靠着言论引导舆论，那种她明明希望被封杀掉的人。
她坐起，然后又沉沉地砸了下去，枕头上留下一个重重的印记。
方允打开手机，重新搜出李言言的采访视频开始看，都是看过一遍的东西了，但当时由于对李言言“德”不配位的不满，李言言的部分她要么跳过，要么便是倍速，似乎从来没有认真听，认真想过，李言言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只见屏幕里的李言言对着镜头，还是一幅无所适从的样子，他有些陌生地问采访者：“我是对着你说话还是对着镜头说话啊？”在得到“镜头”的回复后，李言言便转了一个角度，认认真真地盯着镜头，认真到方允似乎看出了一点可爱。
“你实力很差，因为以前没有做过相关方面的练习，请问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节目？”
“是公司要我来的。”
“公司要你来你就来了吗，你自己有没有对从事相关方面的热爱呢？”
“必须要听公司的安排的，签了合同了，不然是要赔钱的。我自己，我不知道。”
……
这些问题，算得上不那么友好了，以前方允看的时候只觉得可笑，娱乐圈现在的标准已经低到这个程度了吗？
想来就来，她不满李言言对自己的未来毫无主见与规划，不满李言言任由自己的人生被公司随意安排，她甚至不满李言言很多问题的回答都过于粗浅直白，一幅没有读过太多书，文化程度一般的样子。
方允一度认为，偶像应该是一个很神圣的职业，因为他们不仅是唱歌跳舞的表演，更要向粉丝传递观念，承担众多粉丝喜欢的同时，要去正确引导这份喜欢，而李言言，她认为做不到。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握，他怎么引导别人？
可现在细细重看一遍，方允忽然看出了一份无奈与心酸。
她想，或许李言言没有那么多选择，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生来就是富三代。
方允觉得，自己可能欠李言言一个道歉。
但潜意识中，方允又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毕竟她虽然黑粉，但是并不无脑黑，说的，也都是李言言客观存在的问题。
从小养尊处优的富三代，道歉这种东西，方允觉得太别扭了，她实在是做不到。
但勇于承认错误的优良美德使得方允还是打开了微博，然后发表——“李言言其实挺好的，今天我见到了他，真人很帅，完全不输照片和视频，而且待人很有礼貌，实力方面，或许值得再给他一些时间。”
然后删除了之前所有关于李言言的发言。
方允想，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再随意针对某人了，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伤害呢？
方允关了手机，想着终于可以歇一会了，然后闭上眼睛，沉沉进入梦乡。
解决了这件有些困扰她的事，总算是睡得香甜。
再醒来时便已经是晚上了，方允打开手机，瞬间999+的消息就冒了满屏。
看来她这个李言言第一大黑粉转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她一条一条留言刷下去，都还挺有意思的：
“天啊我是在做梦吗，有没有姐妹过来踢我一脚让我醒醒。”
“对不起楼上的姐妹，但是我没法踢你了，因为我怀疑我也在做梦。”
方允觉得好笑，连忙回复了这两条，“我亲自来踢那么行不行，你们真的不是在做梦。”
接着往下刷，还有几个跳预言家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了，从你上一张照片我就猜到发展了，见过我们言言绝美容貌的就没有不转粉的。”
“我们言言太好看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方允想了想，回了一句，“真人是挺好看的，不过我还是不认可他实力的，所以没有转粉。”
然后，便看到了下面黑粉朋友的控诉：
“说好要一起黑到底，你却偷偷黑转粉。”
“最终，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听说过假粉，第一次见假黑粉。”
方允郁闷不已：“第一，我没和你们说好，第二我也没转粉。”
还没回复完，一条评论便闯进了方允的视野：“天啊我站的CP成真了！我就知道，一定是相爱相杀！努力美型顶级流量和闷骚傲娇富三代，啊啊啊啊给我锁！”
方允九脸懵逼，准备回复的手指悬在半空，半天不知道该打些什么。
她忍不住关掉微博，但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这句话了，以及这句评论下面居然还有数条楼中楼的评论，点进去都是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或者“哈哈哈哈哈哈哈”，让方允疑惑又无奈。
她想了又想，脑海中开始出现上午的李言言，明明在和助理说话，眼神却一直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明明紧张到咬嘴，却还是坚定地提出要求；递给自己手机时，手指似乎有些过分的修长……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方允连忙喝了口水压了压惊，感概一句“真是美色误人啊！”
然后回复了那句评论：
“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