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我就是，没，没办法，控制！！”
说着话，那眼泪唰的一下又下来了，从肿成烂桃子的眼睛缝儿里流出来，在月光下，反射出斑斑亮光。
星海柔给他擦泪，他哭多少，她就一遍遍给他擦多少，脸颊被一遍遍擦拭，开始泛红，经泪水浸染，透出类似伤口的红。
“一一，妈妈问你个问题可好？”
清冷的声音从黑森森的斗篷里传出来。
星海一霸抽噎着点头。
“你还认识你自己吗？”
他顿住……努力从混沌的思绪中抓取妈妈的意思，翻来翻去把这句话想了又想，接着细细咀嚼。
我认识我吗？
“你可还记得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最初的模样……在墟塚……
“你可还找得回来那个自己？”
找回来……？
“如果是那个自己，你还会惧怕这未知的一切吗？”
……不怕！
他突然激动起来，抓着妈妈的衣襟，颤抖着双手：“妈妈！你不知道我以前多厉害！整个墟塚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他们都怕我，妈妈！没有人敢欺负我！只准我欺负别人！怎么敢有人欺负我！怎么会有？！不可能会有！我是最厉害的！我很厉害的！妈妈！真的！我那时候很厉害！”
他越说越癫狂，越说越激动，眼泪飞溅，晶莹剔透的泪珠飞出去，反射一下月光，接着消失于无形。
“那你还能找回那个自己吗？”
她不为所动，始终都是平平柔柔的声音。
他努力睁大眼睛，不知是想听清楚，还是想看清楚，张了张嘴，嘴里有因为哭声鼓起的口水气泡，甫一张嘴，气泡炸裂，分裂成口水，随着张嘴的动作粘粘连连。
“一一，坚强点，妈妈会陪着你重新找到那个你，你能答应妈妈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不是不愿意，是完全没有自信……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让各地给神女献生辰礼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找仙女，也就是小仙娥的下落。”
“妈妈为什么要找她？”他很不解。
“因为既然是仙女，那肯定法力无边，说不定能让妈妈找到你。”
他愣住，原来妈妈那么劳民伤财兴师动众，全是因为他……啊……
“呵呵～可是可笑的是，仙女就在啊，只是她不显山不露水，那就让人找不到她！”
“……妈妈的……意思是……？”
“妈妈想说的是，你想找的人，只要双方都有心，那终有一天你们还会相遇，若是像妈妈这样一厢情愿地找，终究是白费功夫。”
这句话无疑有醍醐灌顶之效，他不能说是茅塞顿开，却是有了新想法……妈妈说得很对！
他激动地问：“那我一定能找到她的，对吗妈妈？！”
“早晚的事。”
啪！
他双手捂在脸上，仰着脸，半天不言语！
过了一柱香才滑落，此时眼神清明了很多，沙哑的嗓音像踩在砂石上发出的声音：“妈妈，我此刻想明白了些，可我深知，我骨子里的怀疑和不自信依然根深蒂固，妈妈要帮我！”
星海柔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当然。”
母子未尽之语已无需多言。
“不对！妈妈，有问题！”
他突然打破温情，一脸恍然大悟的激动。
星海柔被他吓得动作一窒，迟疑了下才问：“怎么了？”
他激动又愤怒地抓住妈妈的手，语速飞快：“你说你当年没有听说任何关于仙女的消息，可这藤萝镇当年的居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仙女的身份，那就说明仙女一开始就把身份告诉他们了啊！
仙女根本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当年收到了此地的贺礼，却没有听说任何关于贺礼的来源？那烟火那样独特，即使是妈妈也一定会赞叹并留下印象，不可能不打探这烟火是出自谁人之手！”
“……”
静默……
“妈妈你怎么不说话？！”
他半天等不来回应，急得又问了一句。
“一一……抱歉，妈妈当年一心只在仙草上，不是仙草或别的植物，妈妈根本没在意，更是看都没看，所以，对不起……这是妈妈你错，很抱歉一一……”
他一下卸了力，垮了腰，松了肩，垂了头，双手无力地抓着妈妈的衣襟。
星海柔收拢手臂，紧紧抱住颓唐的儿子：“一一，别灰心，咱们还可以继续找，我相信小仙娥，她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你！那是个坚强到可怕的孩子！你若是半途放弃，而她却在一直等你，你要让她再次无功而返吗？！你好好想想她，想想你们之间的过往！”
“妈妈……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活了这么多年，我并不是只发疯了，该懂的我都懂……只是偶尔神智不清，我就会胡思乱想不能自拔，所以总是纠结踌躇，但是想明白后，心里就坚定一分，我是不可能放弃找成仙娥的，永远不会！”
“你能想明白就好，找到那孩子，咱们一起找！”
肩膀被戳了几下，她感受到了他点头，脑袋蹭了蹭他的头，心里的心疼让心脏几欲承受不住！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
“妈妈，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星海一霸迈着小短腿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小身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星海柔依旧一身黑，看不清表情，可却笑出了声：“呵呵～多好啊，妈妈可以把你抱在怀里，小小的，多趁手！”
他撇了撇嘴，很不满，仰着头大声喊：“妈妈！你再笑我可生气了！”
却没想到，不说还好，这一说，星海柔笑得更夸张了，笑得走不动道儿，站在原地哈哈大笑，不过声音还是低沉的，雌雄莫辨：“哈哈哈哈～一一，妈妈现在不管怎么看，你就像一只小乳猪，蹦蹦跳跳的，还爱哼叫着威胁人，真是太可爱了！妈妈就是忍不住，哈哈哈哈～”
都被形容成猪了，他再不发飙，可更要被欺负了！
可是……妈妈说他生气起来像猪……现在是小乳猪，要是再生气，会不会被说成……小野猪啊……
想想野猪那粗糙丑陋的样子，他悻悻地打消了念头，跺着脚快步向前走，不想跟她说话！
宝宝生气了！哄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