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司役踏着重步，挎着刀，刀和刀鞘相撞发出叮了咣啷的声音，
两个去抓阿父，另外两个去抬阿母，
邢熠又把头卡进了木栅栏缝隙，双手紧紧抓住木头，梗着脖子大喊：“你们要做什么？！”
“做什么？提审犯人。”
带头的那个司役瞥了他一眼，嘴唇快速开合，敷衍了事地回答他。
“你们要对他们用刑吗？”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阿父阿母年迈，阿母如今又昏迷不醒，
要是再上刑，他们怎么受的住！
“小子，劝你老实呆着，别多管闲事儿！”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这个司役，恳求他。
“你们不能对他们用刑啊！你看他们还受的住你们的刑具吗？！”
砰！
“松开！”
那司役一脸凶狠，一把把他的手拽下来，力气过大，直接把他的手臂甩在木栅栏上，骨头对硬木，深入骨髓的痛让他倒吸一口气，捂着手臂直喘气。
那司役逼近他，眼神里的寒光直直射向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小子，不该看的就别看，不该你管的就不要管，如果你再敢多嘴，你可以陪他们一起，我们不介意再多审一个人，反正，早晚轮到你。”
啪啪！
那司役说完就拍了拍他的脸，动作轻慢，态度轻蔑，最后眼神警告一番，随即转头远离。
邢熠的脸都被拍红了，头还卡在木栅栏里，双手死死抠着木头，喘着粗气愣在原地，眼睛赤红，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阿父被带过来的时候对他笑了笑，神情轻松。
“孩子，你要好好的。”
嗵！
“废什么话！？”
阿父被推了一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你们做什么这么无礼？！就不能让人好好走吗？！”
啪！
“给老子闭嘴！再废话连你一块儿带走！”
臭气熏天的口臭连同肮脏的口水冲过来。
他闭上眼，心里的恶心翻江倒海。
“你把我也带走吧。”
他睁开眼，直直看着他。
“把我也带走！我决不允许你欺负他们！”
突如其来的大吼让那司役愣了一下，紧接着暴跳如雷，
啪！
他的头被打偏过去，不发一言。
“好，好好，来人！把他带出来！一并审了！”
橐橐，橐橐，橐橐。
叮了咣啷！
咣！
哐！
“走！出来！”
“松开！我自己会走！不劳你费心！”
他双手紧紧抓住木桩，狠下心，一把把头抽出来，耳朵根儿后面痒痒的，
他知道那是血爬过去的感觉。
从虎视眈眈的司役中间慢慢走过去，走一步，脚就传来刺骨的痛，
他攥紧双拳，
可是手一使劲儿，手臂上的痛就刺上脑门，
这下，上面痛，下面也痛，让他恍惚以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暴打了一顿，
一瘸一回地冲堵在幽暗过道的妖魔鬼怪走过去，
墙壁上的油灯无风自动，“扭腰摆肢”，在墙上映出魑魅魍魉般的影像，
灯影夹杂着人影，
人影太过张牙舞爪，
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人影。
他看到阿父还被压着，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那两个司役，伸出手紧紧扶着他，
扭头看着一直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的那个司役。
他义正辞严地对那带头的说：“你们这儿围得跟铁桶似的，还怕我们这三个老弱病？放开我们，我们自己会走。”
“准了，那走吧。”
那人笑眯眯地转过身先走了。
砰！
“老伴儿，老伴儿。”
阿父一被松开就连忙过去接阿母，
那俩司役真不是人！说松开就直接撂了手，阿母就那样被扔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挣扎，如一株柔弱纤草，飘飘摇摇委顿在地。
邢熠也跟着冲过去，拽住其中一个司役，一拳打上去！
“啊！”
那司役被打翻在地，另一个司役见他这样，立马一脚踹过来。
“额…”
邢熠本来就是强弩之弓，脚疼得都已经麻木，这下腰又被重重踹了一脚。
他倒下，疼得蜷缩在地上，全身都在不自觉颤抖。
“孩子！孩子，你怎么样？”
阿父抱着阿母踉跄着跑过来，面脸焦色。
到了跟前，他脚下一软，直接带着人扑倒在邢熠身边。
“孩子，你怎么样，啊？”
阿父声音发颤，抬起手也不敢动他。
“额…阿父…我无碍…别担心…”
他试着动了动，
嘶…
真疼啊。
呵呵…我真是好日子享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刚才那一撞，身子正好压在了那只受伤的手臂上，现在手臂像是裂开了一样痛！
嗬！嗬！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
那带头的见半天没人过来，就掉过头来看到了这副场面！
心中腾的燃起怒火，大手一挥，发号施令。
“是！”
四个司役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拎起来，拿麻绳捆了个结实。
这下好了，也省的我自己起来了。
他笑了笑，疼得边吸气，边笑。
啪！
旁边那个被他打了一拳的司役见状，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心里那个痛快！
邢熠此时全身上下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呸！
他努力昂起头，就看着那个带头的，吐了一口血水出来。
“嗬，嗬，官爷，你把他们俩放了，来审我如何？”
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左右大喊。
“都愣着干什么？！把人都给老子带走！”
“是！是！”
看来现在是没办法保住阿父阿母了…
“带走！”
得，一切恢复原状。
…
“大人，人已带到。”
那带头的跪下禀报。
“那个小子是怎么回事啊？”
梁青天悠哉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掀了一下眼，看到多了个人，拖着嗓子问道。
“回大人，本来没有想带那小子过来，是他自己主动要过来的。”
“罢了，一并审了吧，开始吧。”
梁青天挥了下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刮了刮浮沫，吹开品茶。
邢熠和阿父阿母被分别绑在一个刑架上，麻绳紧紧捆住手脚，动弹不得。
“说吧，老实交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拐孩子的？”
“你放屁！”
啪！
不知从哪甩过来一条鞭子，狠狠抽在他胸膛上，衣服破裂，皮开肉绽，血肉飞溅。
“啊！！”
“你们住手！”阿父使劲晃着木架子，目眦欲裂！
“孩子！你怎么样？孩子！”
这一下太狠，他受不住了。
胸前像开了个大口子，钻心的疼，透心的凉，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喉头一痒。
“咳咳！咳咳！噗！”
一口血喷出来，晃了晃脑袋，点了几下，接着就没有知觉了。
“孩子！你们把他放开！”阿父冲梁青天大喊。
“喊什么喊？”
梁青天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出一口气，不耐烦地看着他。
“老东西，赶紧认罪，免受皮肉之苦～”
“狗官！你怎么对我老两口，我们都认了，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们有没有良心啊！？”
阿父气得全身发抖，看着邢熠耷拉着头，眼泪唰的流下来。
孩子！可怜的孩子！
“你们把他放开，有什么都冲我老头子来！”
“老东西，很简单，赶紧认罪，一切好说。”
梁青天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露着笑。
阿父瞪着他看了好半天，
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坚定了很多。
“梁大人，认可以认，但是，我有个条件。”
“呵！老东西，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境遇？还敢跟本官谈条件？”
梁青天冷冷一笑。
阿父没有生气，他云淡风轻地微笑，气定神闲地说：“梁大人，你早就想让我们老两口认罪，等了这么些天你也累了，我们也乏了，如今我愿意认罪，只有一个条件而已，对你梁大人来说一点也不难。”
“呵呵～老东西，罢了，你说吧，什么条件？”
梁青天翘起嘴角，心情大好，“大发慈悲”地应了。
“梁大人，老头子也要求不多，就想知道我们老两口到底挡了谁的道儿？”
梁青天慢慢收起笑意，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张平时昏聩的脸，此时却冷面似铁，目露凶光。
他靠近阿父，眼睛看进他眼里。
“你，好大的胆子？！”
阿父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怒火和凶狠一般，笑吟吟地回道：“大人，我也是将死之人了，老头子就想死个明白，望大人成全。”
“哼！老东西，即使你不答应，本官也有千种法子让你招认，你信不信？”
阿父笑着点头，像是看一个无知孩童，满脸“纵容”。
“信，怎能不信，可是，梁大人，屈打成招和主动招认还是不一样的是吧？
“当今圣上圣明，您觉得陛下看不出来什么样的供词才是真的？
“呵呵～梁大人，你如今就像捂住自己的眼睛往前冲，看不见就当什么都没有，呵呵～可是你就不怕陛下发怒？到时，梁大人，您的下场会是如何？”
梁青天没有发怒，气定神闲地抱着臂看着他，脸上挂着有恃无恐的笑，
边笑边摇头，捂着嘴偷笑，笑得肩膀直抖。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阿父看着这个神情癫狂的人，眼中闪过疑惑。
这人为什么不怕？
那人…到底是谁啊……
“老东西，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