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慈拖着沉重的步伐踏上吴侃为她订好的航班。张桂香因机票早就订好，比她早半个小时起飞。
头等舱环境舒适宜人，苏慈却无心享受。疲惫靠在座椅上，她目光呆滞地望向机舱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灵魂。
恍惚间，回到那段青涩的高中时代……
*
清晨的阳光洒满教室，郭萌萌拿着一封信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拆开看看，有惊喜哦！”
苏慈眼睛一亮，看到落款是吴侃，瞬间脸红。将情书细细品读，虽文辞一般，还疑似抄袭，但她觉得符合吴侃“校霸学渣”的形象，却忽略了当天是个特殊日子。
信中那句“若接受我，中午餐厅就坐到我身边”，令她春心乱跳。
至今都记得，那天餐厅格外热闹。高三一的男生们似是都从备战的紧张感中脱离，破天荒没把饭带回教室，而是留在餐厅说笑。
见吴侃那桌只有他一人，苏慈走过去轻轻坐下，把那封情书放他面前。
打开信，吴侃脱口而出：“卧槽，这谁干的？”
苏慈心一沉……
没等她问，吴侃就明白了一切，指着邻桌骂道：
“郑晖你个傻逼玩意儿，愚人节也不能这么损啊！”
苏慈如遭雷击，这才想起今天是四月一号。
高三一的男生开始起哄，那些“喜结连理”的话，像针扎般刺痛她的神经。最扎心的莫过于郑晖的回应，懒洋洋道：
“我靠，萌萌那丫头还真没瞎说。天鹅看上癞蛤蟆，瞎了眼咯！”
她这才知，恶作剧源头竟是自己的好闺蜜！
“都别闹了！”吴侃大吼，随即转向她，“苏苏，我真不知他们会闹这一出，你别生气。”
她却听得满腔悲愤，深吸口气站起身，高高扬起下巴：
“你想多了！我坐过来不过是把这封垃圾还给你，别自作多情！”
转身跑开。
吴侃追上来：“苏苏，你听我说！”
“滚！！”她积压的情绪爆发，吼声响彻餐厅。
不巧校长路过，看到了这一幕，当天下午她被叫了家长。
梅爱玲根本没弄清真相，当着校长面就骂她不知廉耻，写情书被拒还当众让人滚。苏慈紧咬下唇，不作任何解释。
即便郑晖跑来道歉澄清，梅爱玲也将信将疑。只因郑苏两家是世交，郑父还是苏慈老爸的上级领导。这让梅爱玲对郑晖有天然的偏袒，尽管很清楚郑晖学过书法，善于模仿他人的笔迹……
经此一事，苏慈自尊心遭到重创，此后对吴侃、郑晖避之不及，也疏远了郭萌萌。
可即便如此，她对郭萌萌只有怨气，没有恨意。那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多年，都无法原谅郭萌萌呢？
*
飞机上，苏慈正欲拉开另一段回忆，被一团白色打断。
邻座的男人递来纸巾，苏慈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谢谢，我有。”她礼貌婉拒，从包包里取出纸巾，一点点擦干脸上的泪。
“被阴霾掩去锋芒，恰似愁绪在心底悄然滋长。这样的天气，果真是回忆的温床。”男人目光投向窗外那铅灰色的云层，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像是在对苏慈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苏慈眼眸一颤，下意识看向男人……
只见他身姿挺拔，身着典雅简洁的西装，气质优雅。侧脸线条坚毅，鼻梁高挺；一副精致的眼镜后面，双眸深邃而沉静，似藏着无尽故事。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苏慈轻声问道。
尽管眼前这张脸很陌生，但男人刚才那段话，她似曾相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小说里？还是网上？
又或者，从前有谁对她也这样说过？
“或许是前世的缘分，让小姐觉得眼熟吧！”男人垂下眼帘，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动。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躲避苏慈探寻的目光。
苏慈没再说什么，反复回想那句话，试图抓住那抹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可直到飞机落地，也没想起那句话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过。
下机时，男人微微颔首：“再见，希望你之后一切顺利。”
苏慈礼貌回了句“再见”，暗想：可能是昨晚彻夜未眠，精神太过紧绷，才会对那句话耿耿于怀。
在托运处取到行李箱后，苏慈朝出口走去，一眼便看到前来接机的吴侃。岁月似是对这个男人格外眷顾，十几年不见，他那张标致的脸，仍如昨日。
只是褪去了年少时的痞帅轻狂，取而代之的是坚毅稳重，以及久经商场后的自信从容。
同样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吴侃迎了过来，默默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目光触及苏慈脸庞的瞬间，有一刹那的凝滞。他喉结蠕动，似是在压抑内心的潮涌；又似是在暗暗感慨，岁月对这个女人略显残忍……
许久，他才轻启薄唇：
“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苏慈的语气却冷得骇人，眉眼勾出弯弯的弧度，明明是笑意盈盈，眸光却透着一股杀意。
吴侃表情僵住，眼中闪过愧疚与痛楚：
“不管怎样，我很高兴你能来。”说着，看了看四周，“这里人多，先上车吧。”
苏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抬腿跟上。
路虎车驶出机场上了高速，阴沉的天空乌云压顶，似风暴将临。车里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苏慈始终凝视车外快速掠过的风景，似要将身边的男人隔离。
直到吴侃加大油门，路虎如风驰电掣般飙行，她才冷冷开口：
“怎么，还想再来次车祸？”
吴侃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握住方向盘的手，关节泛白。他薄唇紧抿，似是在掩饰痛苦，又似是在竭力封锁真相……
直到一个危险超车，身边的女人因惊吓叫出声。他才将车速放缓，沉重道：
“如果真是车祸，我不会让她死。”
苏慈倏地扭头，眼睛睁大：“什么意思？”
见吴侃面色凝重，她涌上不好的预感。秒意识到，能让吴侃用“车祸”做托词的，一定是更残忍的真相。
“快说，萌萌是怎么死的？”
吴侃仍直视前方，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苦笑道：
“扪心自问，你真的在意吗？”
“你说呢？！”苏慈大吼，猩红的双眸仿佛要喷出火来。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车外风呼呼刮着，拍打车窗……
“那为什么这些年你要屏蔽我们？”吴侃语气冰冷，逐渐激愤，“既然你将我们从你人生中踢了出去，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苏慈被噎住，脸上的愤怒被自责取代。
“苏慈，你到底在恨什么？”吴侃抬高音量，“萌萌知道错了，她早就想弥补，为什么你不给机会？”
“我……” 苏慈喉咙发紧，泪水夺眶而出。
吴侃心疼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把车停到服务区，他点根烟眉头紧蹙，似是在思索这场艰难的对话该如何继续……
苏慈情绪渐渐平复，冰冷问道：
“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吴总！”
“先回答我，当年为什么不揭露她？”吴侃语气麻木而疲累，仿佛这个问题，已在心中问了千百遍。
苏慈心一沉，思绪瞬间回到当年的高考：郭萌萌偷走了她的准考证，害得她险些被取消数学考试资格。明明知晓真相，她却选择沉默，任由郭萌萌将罪名栽赃给另一个女同学……
想到那个如梦魇般的名字，苏慈眸中闪过不安：
“原因，很重要吗？能大过萌萌的死？”
“当然重要！”吴侃悲愤接话，含泪哽咽道，“如果不是当年那件事，萌萌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什么？”苏慈娇躯一震。
“萌萌是被谋杀的！被驰舒那婊子，一刀捅死！！”吴侃咬牙切齿，眸光猩红，透着滔天恨意。
苏慈瞪大双眼，僵在原地……
“其实，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混蛋！！”吴侃双拳捶打着方向盘，痛苦哀嚎，“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苏慈声音透着令人胆寒的平静。
犹如一把利刃刺进吴侃心里，他停下动作，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苏慈。薄唇颤抖，说不出话。
想起班上的传闻，苏慈毫不留情把话问开：
“当年你就和驰舒有过，娶了萌萌后，还跟那女人藕断丝连，对不对？”
她认为，仅靠“偷走准考证”的栽赃事件，构不成驰舒的杀人动机。
却见吴侃苦笑自嘲：“有过？哼……”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力气，虚脱靠向座椅后背。
就在苏慈以为猜错了时，吴侃突然凑近：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跟她有过？”
苏慈心一凉，偏过头去：“有必要问吗？”
“因为你！！”吴侃抓住她下颚，强硬把她的脸扭过来，“看着我！因为你，苏慈！所有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他眸光狠厉，交织着愤怒、痛苦和压抑的渴望。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热气喷在苏慈脸上。目光交织中，压抑多年的情感瞬间翻涌。吴侃眼中闪过疯狂，猛地吻上女人的唇。
苏慈却平静得可怕，眼神如冰刀般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