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铷和顾久临害的裕安破产,又害死了你爸爸,这一切……难道不是他们应得的吗?”
姜澜那总是温柔浅淡的调子带着冰冷的恨。
她只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了,若是傅筠铷没有和徐怀章狼狈为奸,他们又怎么会落得今天地步。
所以,姜澜一点都不后悔。
再次看向林姜,姜澜通红的眼眶蓄着泪,“……所以,我恨你。”
如果林姜像曾经的第一个孩子一样,那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什么能够证明那段耻辱的过去了。
听到这三个字,林姜胸口仿佛被人重重刺了一刀。
她紧紧地抿着唇,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眼睛用力地眨了眨,林姜从唇缝间挤出三个字,“我知道。”
顿时,姜澜泪如雨下。
她恨林姜,但一个母亲爱孩子……又是天生的本能。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良久。
林姜压下胸腔翻滚的情绪,闷声道,“你是的。”
“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个好妈妈,你……做到了爸爸所期待的。”
姜澜摇头,哽咽着问,“你不恨我?”
恨吗?
说实话,林姜从来没有恨过。
她也是女人。
当一个女人经历了老妈所经历的那一切,不一定表现的比她好。
或许会像她翻出来的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一样,会消灭噩梦的证据,会寻短见……会彻底地与这个世界对立,直至再见。
但没有。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她尽管一刻没放下心中的仇恨,却也在逐渐地自我疗愈。
只是,伤害早就如了肺腑。
无药可救。
“……我爱你,像爱爸爸一样。”林姜抿了抿唇,“我林姜,永远都是姜澜和林振南的女儿。”
姜澜满脸泪痕地扯出一抹笑。
“……好。”
在听到傅筠铷和徐怀章被抓的时候,林姜心里的弦也是一直紧绷着。
直到听见这一句,多年来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好像终于落地了。
“有空去看看你爸爸。”
“好。”
“照顾好自己和小月亮,和霍从周好好过。”
“好。”
后来,姜澜又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些事。
当时脑袋一片混乱的林姜没有多想,一一答应。
那天夜里,看守所打来电话。
老妈自杀了。
林姜和霍从周赶到医院的时候,老妈正在急救室抢救。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推开门,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节哀。”
节……哀……?
林姜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白天还见过面的……”
“你们肯定搞错了,我要见我妈妈……”
霍从周将踉跄着后退的林姜搂在了怀里。
“霍从周……这不可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林小姜……”
霍从周看着即将被这噩耗击溃的林姜,心疼的无以复加。
“……振作一点,好不好?”他无措地揩掉林姜脸上的泪,“妈妈也不希望你这样。”
林姜近乎奔溃地拽着霍从周的袖子,“我要见我妈妈……我要见我妈妈……”
很快,林姜就见到了姜澜。
相较在外面的撕心裂肺,此刻的林姜悲伤而又克制。
她噙着满眶的泪,小心翼翼地看着病床上的姜澜,轻声问身旁的霍从周,“霍从周,妈妈身上还是暖的……她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妈妈,我现在带你回家好不好?”
“……你还……”林姜哽咽一声,“你还没见过小月亮呢。”
“妈……你醒醒好不好……”
“我们一起……一起去看看爸爸啊……”
……
林姜絮絮叨叨地说,哽咽着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整个人虚脱地昏倒在了霍从周的怀里。
姜澜的自杀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林姜。
但她没时间来消化自己的情绪,她需要准备姜澜的葬礼。
“休息一下,我来吧。”
霍从周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林姜,满眼心疼。
林姜头也没抬地处理着玫瑰花上的花刺,“妈妈最喜欢玫瑰的。”
霍从周在林姜的旁边坐下,轻轻应了一声。
他先后经历过霍汝的离开,姥姥的去世,所以林姜的心情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但这种悲痛,无法转移,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
姜澜一生看似顺遂,但却栽在了感情上。
林姜想要让老妈开开心心,干干净净的离开,所以没有邀请任何的无关人员。
尤其是顾家人。
就算是顾凉嫣和傅宴西都不行。
葬礼结束后,天空飘起了雨,林姜依偎在霍从周的怀里,对着墓碑上姜澜的照片说,“现在,你和爸爸永远在一起了。”
“……你们,你们要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呀。”
在准备葬礼的这段时间,林姜的邮箱收到了一份姜澜早在A国就准备好的视频。
视频中,她坐在A国小院的桂花树下,面前还摆放着热茶,姿态闲适从容。
不同在看守所的激烈愤懑,视频里,姜澜讲述了自己和林振南的点点滴滴,相识、结婚……以及没有林振南的这些年。
视频中的她,幸福而满足。
最后,她说,“囡囡,等我不在了,就把我和你爸爸埋在一块儿。”
“……我想他了。”
看完视频中,林姜就开始准备合葬的事情。
现在,老妈应该见到老爸了吧。
在山上又待了一会儿,林姜才和霍从周下山。
停车上里,顾久临的车子停在他们的边上。
他没在车里,而是冒雨站在外面。
短短几日不见,顾久临的头发又白了一些,端的可怜情深。
想到老母年轻时经历的种种,林姜心口蹿起一股怒火,“别脏了我妈妈的眼睛,滚。”
顾久临身子猛的一颤,眼眸剧烈地颤抖着。
“我……我想看看她。”
“她不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林姜就拉着霍从周上车。
仿佛看到了瘟神一般,车子很快启动。
雨越下越大,顾久临丝毫没有上车的冲动,他看着姜澜墓地的方向,哽咽着出声,“姜澜,我……”
“我”什么,他没有再说。
或许是懊悔,或许是赎罪,但就算他说了,姜澜也永远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