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宁小滢看到她时,眼里全是惊喜,但在看到她脸上的伤和有些痛苦的神情时,心里突然生出了绝望,就如同八年前发生过那件事时的绝望,在洛绮凰摇摇晃晃往后倒去时,惊叫着过来扶她,“太太,你怎么了?太太……”
洛绮凰迷迷蒙蒙地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太太……”宁小滢声音变得哽咽。
宁小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洛绮凰,她脸上的表情那样悲伤痛苦,那样隐忍……她在古堡的时候,脸上从来都是比过阳光的灿烂,她乌黑闪亮的大眼睛那样灵动……
“宁小姐,”她身后一个保镖问道:“需要帮忙吗?”
宁小滢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转身对他说道:“快,帮我把太太扶进房里去,马上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告诉先生,太太受伤了,快。”
沈流莫带着医生赶到洛家时,洛绮凰正躺在床上昏迷,宁小滢红着眼睛坐在床边,看到沈流莫进来,站起身叫了他一声:“先生。”
“小滢,太太怎么样?”沈流莫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一眼看到洛绮凰脸上的伤,心猛地狠狠一抽。不等宁小滢答话,马上让旁边的医生给洛绮凰检查身体,他几乎是扑上去,手放在她脸侧,看着她脸上的伤口,却不忍心去触碰,最后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手刚放上去,就觉得温度高得吓人。
沈流莫正要说话,医生说道:“先生,她发烧了,要先退烧。”
发烧!
想到早上那么大的风雪,她又穿得那么少出门,可他居然……居然还想着让她去接近上官绾绾,替他探一些消息回来。还有她的伤,她的伤是怎么回事?
宁小滢看了看沈流莫,又担忧地看了看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脸色红得仿佛要滴血的洛绮凰,尽管她很担心,但现在沈流莫在这里,她知道沈流莫会照顾好她的。现在她在这里,反倒显得多余。
她跟在医生身后,静静地走出这间屋子。
屋外严寒,比屋子里的温度低很多,宁小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走到院子里,在那颗大槐树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接着微弱的灯光,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这里,与她在农村的家很像。
她自从来到市里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往事如水,一一幕幕卷着惊涛骇浪向她袭来。
农村的老家门前,也有这样一颗大槐树,旁边是一条小溪,屋后是青翠的大山……可是据说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了,到处都在新农村化,几年的时间,那里已经面目全非,尽管她没有看到,可她能够想象,那些逝去了的景物,就如同逝去的母亲,她不敢面对,她一直都活在黑暗中。
洛绮凰是她暗无天日的人生中的一盏明灯,她让她知道,这世上悲剧苦难到处都有,人人都会经历,可经历过后,生活仍要继续,世界还在运转,四季还在轮回,人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她让她重新对生活燃气了希望,让她意识到,她没有了爱情,没有了孩子,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她所认为的一切……但她还有父亲,她在煎熬的同时,她的父亲日日夜夜比她更煎熬,她还有父亲,还有希望……
从那时起,洛绮凰成了宁小滢对生活向往的标准。洛绮凰离开古堡后,她觉得生活突然又快要陷入那种尴尬的境地。所以在她爸要跟着沈流莫来A市时,她毫不犹豫地也跟着来了……但现在,洛绮凰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宁小滢从来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那样生无所生恋无可恋的表情!
她现在只希望洛绮凰能快些醒来,她想知道她这么久以来都发生了什么事,她要帮助她快乐起来,就像当初她帮她一样。
给洛绮凰看病的医生是由顾子恒指派到沈流莫身边的。
医生虽然不清楚沈流莫的身份,但能跟堂堂顾氏总裁有渊源,医生也不敢小看,所以对洛绮凰这位病人照看得很上心。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即便是为了看病,医生也不敢在房间里守着当电灯泡,只得迎着冽冽寒风等在门外,隔半个小时进去检查一下病人的情况。
后半夜的时候,洛绮凰的烧终于退了。
医生又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发现都是些外伤,而且已经上过药,检查过后才知道,她体内有一股药力,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药,但这药对她身上的伤有好处。
检查完后,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又对沈流莫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提着医药箱离开,沈流莫派了两名保镖送他。
一直在院子里坐着的宁小滢看到医生离开,起身来到房间里。
沈流莫站在床边,两手插在裤带里,整个人看上去有点凌乱,看着洛绮凰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他看到宁小滢出现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不早了,你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吧。”
宁小滢看了看洛绮凰,怔怔地点头,转身离开。
她其实想说,她想留在这里陪着,直到太太醒来,但她无法违抗沈流莫的命令,她的身份在那里,无论沈家的人对她对好,她始终都只是个下人。
认识到这一点,她原本就暗沉的心更加低落。
洛绮凰醒来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她觉得头已经没那么沉重了,但身子还是酸软无力。沈流莫坐在她床边,看到她醒来,欢喜地忙问她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疼?饿不饿?
他的声音很温柔,恍惚间,洛绮凰想起了刚认识他时,他对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也是这么温柔。
她艰难地张嘴,喉咙里却涩涩的疼,堵着发不出声音,最后只摇了摇头。
这时,宁小滢端着她熬的一碗白米粥进来,看到洛绮凰醒了,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太太,你醒了。”
“小……”洛绮凰开口,想叫“小滢”,最后沙沙的嗓子还是将声音都哑住了。
沈流莫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里温度刚好,松了一口气,“你昨晚发烧,应该是烧到嗓子了,没事,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他将她扶着坐起来靠着,又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接过宁小滢手里那碗粥,用勺子勾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才伸到她的嘴边,“来,先吃点。”
洛绮凰静静地看他做着这一系列熟悉的动作,鼻子有些泛酸。他不是没有这样喂她吃过东西,在古堡的时候,他几乎顿顿都会这样强行地喂她,她害羞,他便用他惯有的方式来威胁她乖乖就范。
想到那时的甜蜜,这时……这时怎么样了呢?
有些东西变了,终究还是变了。
“张嘴,乖。”
他还像以前一样哄着她,洛绮凰眼泪突的就落下来了。
沈流莫完全没有防备地,看到她不声不响地眼泪顺着脸颊掉到床单上,不一会儿,就浸湿了一大片。
他将碗递给宁小滢,慌忙地用手背轻轻地抹她脸上的泪,他不敢太用力碰到她脸上的伤口,手忙脚乱的擦着。
一旁的宁小滢看到她突然哭,早就慌了神,直到沈流莫动手为她擦眼泪,宁小滢才回过神来,转身扯了一点卫生纸递给沈流莫,一边担心地看着洛绮凰,“太太……”
薛羽是下午来到洛家的,这位公子爷无论忙得多焦头烂额,永远都是一副悠闲的姿态。
他来的时候,沈流莫正好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暂时离开了,只有宁小滢还在这里陪着洛绮凰。
他看了看洛绮凰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和满脸的伤痕,正准备说几句打趣的话,在洛绮凰一个淡淡的眼神看过来时,他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地憋回肚子去了。
啧啧,什么样的经历居然能将一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想了想,洛绮凰这二十多天来的经历他是知道的,虽然中间的波折是多了些,但以她的个性,完全没理由在这些事上栽了跟头就爬不起来啊。
她现在看上去这么痛苦,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沈流莫。
薛羽不是揣测女孩心思的高手,他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是沈流莫与洛绮凰两人直接闹了矛盾,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一种矛盾。
摇摇头,这样的事他管不了,也懒得管,现在古堡里住着那位姑奶奶就已经够让他操心了。
与洛绮凰相识一场,他就是来尽朋友情谊,买了些水果鲜花,来住她早日康复,顺便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要找的那个叫小天的杀手找到了。
沈流莫这心狠手辣的程度还是不减当年,这一次对乾云帮在A市的大扫荡做得真够彻底,甚至连乾云帮中的老人小孩都没有放过。
虽然他总有一天也会这么做,但他现在将这件事提前,仅仅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帮她找出一个叫小天的杀手。
薛羽还真是不明白沈流莫这么做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费心费力追查乾云帮的老巢,眼看快要查到了,就为了替她救个人,这么做不仅打草惊蛇,再想查就更不简单。最关键的是,他救那个小天出来干什么?
在薛羽这种着了林晓的道的人眼里,沈流莫这么做跟自己找顶绿帽子带着毫无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