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我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病房门前已经围满了看戏的人，就在这时人群中冲出一名医生，是那位告诉我怀孕又告诉我胃癌晚期的孟医生。
她拉住我的手，[宋小姐，你的病……]
我笑着摇摇头，可眼里全是泪。
6.
和苏元珩同居三年，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东西。
可最后我只打算带走那条项链。
正要出门的时候，苏元珩回来了，他红着眼拦住我的去路，[冉冉，我们好好谈谈。]
我低头一笑，[有什么好谈的呢？]
[苏元珩，我知道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陈圆在你心里都占据很重要的位置。]
[否则你不会在婚礼上丢下我，更不会因为她的出现就变得不管不顾。]说着我深吸一口气，笑容更加苦涩的看着他，[没关系，我不怪你。]
[她也是可怜人，以后有你保护她日子总归不会像以前那么难过了。]
我一直在安慰自己，反正我都快死了。
苏元珩迟早还会和别人在一起的，如果那个人是陈圆，我觉得也不是不行。
她为了他没日没夜的工作过，他们或许还曾是彼此活下去的信念，况且她被家暴这么多年还拖着一个孩子……
算了，我还是劝不了自己。
我承认，我难过得要死了。
[冉冉……我只想和你有个家。]
苏元珩说着就要来牵我，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为了追你，糖醋小排我都没吃到嘴里。]我再次看向他，[你再给我做一次吧。]
他犹豫了很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哼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去吧，我不会走的。]
[等吃完我们就好好谈谈行吗？]
这次苏元珩没再犹豫，转身进了厨房，只是他时不时就要看我还在不在。
为什么爱吃糖醋小排呢？
大约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给我吃的东西。
人对记忆深刻的人和事甚至食物永远都会那么执着。
趁着他认真做糖醋小排的时候，我扭头走了，轻轻关上了门。
我骗了他，我不仅会走。
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7.
为了让我有安心的环境养病，我爸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带我到了云城，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关于苏元珩，我们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
这天我正在房间里写遗书，修修改改了很很多次都不满意。
[也没人和我说过，遗书都这么难写啊……]我呢喃着，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急忙收起遗书，起身开门。
可门口站的那个人，让我愣在了原地。
[冉冉，好久不见。]
妇人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我和我妈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六年前。
她和我爸在我读初中的时候就离婚了，两个要强的人终是不能为了对方舍弃自己。
我妈红着眼将我抱在怀里，小声抽泣着，[我可怜的女儿……]她绝望的呢喃着，滚烫的泪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爸站在门口，无奈的叹着气。
-
晚饭的时候我妈做了很大一桌子菜，三人围坐在餐桌前的画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
这一刻，幸福得有些不真实。
我妈将白灼虾剥好，又用餐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我的碗里。
[我问过医生，说你这个病要治好不容易，你爸又说你最后一点时间不想留在医院里……]
她说着又哽咽了，[冉冉，妈妈也尊重你的决定。]
看着她和我爸两鬓斑白的模样，我心里就说不出来的难过。
但我清楚，这时候我要表现得比他们更加坚强。
[嗐！别想那么多了，说不定我比预想中还能再活得久一点也说不定呢？]
[吃饭吃饭。]
我大口大口的将菜和饭塞进嘴里，咸湿的眼泪眼泪拌着饭，我麻木的咀嚼着但根本就咽不下去。
就在这时，放在桌上的电话蓦地响起。
我们三人的目光同时循声看去，是我爸的手机，来电人是苏元珩。
我爸抬眸看着我，但是什么都没说。
见状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越过餐桌将手机拿起来，起身走向门外。
苏元珩挺执着的，电话被挂断了数十次他还是坚持不懈的打过来。
终于在铃声第二十次响起的时候，我按下了接听。
听筒那头紧接着就传来焦急地声音，[冉冉，你去哪儿了？]
从分手那天我就把苏元珩所有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了，可有些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猜到是我接的电话。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不见我的声音，苏元珩明显更急了。
[那天我就在想，你怎么会和那个医生认识，我今天去医院。]
[她告诉我……你怀孕了。]
苏元珩的声线很不稳定，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冉冉，小圆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是我想得不周到忽略了你的感受。]
[可我发誓，我真的对她没有别的感情，只是觉得她和康康无依无靠很可怜，所以才会施以援手。]
[你别生气了，我来接你回家，然后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他的声音变得很苦涩的低喃着，[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
电话这头，我目光空洞的望向远方。
我不大度，做不到让自己的爱人照顾他曾经喜欢过的人，即便他们相依为命过。
也足以让我嫉妒得发疯。
我吸了吸气，按住心里密密麻麻的疼，[苏元珩，孟医生只告诉你我怀孕了。]
[难道没告诉你，我快死了吗？]
电话那段静得可怕，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苏元珩绝望的嘶吼声才重新响起。
[什么意思？！]
[冉冉！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求你……你别吓我……]
他还喋喋不休的在说些什么。
可我不想再听了。
8.
云城四季如春，自然环境是一点没得挑剔的。
在这儿生活我觉得我都可以多活两个月了。
那晚接到苏元珩的电话以后，我还是决定放弃肚子里的孩子。
等我死了他还会有别的家庭，所以即便生下这个孩子它也一定会吃很多的苦，没人疼没人爱的话多可怜啊。
到时候我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我妈陪我去做了流产手术，再加上本身身体状况就不好，我还是住进了医院。
[没事儿乖乖，会好起来的。]
我妈坐在病床边死死牵着我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见状我爸也抖得不行的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你也别哭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孩子没事你先病倒了。]
闻言我妈哭着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揪住我爸的衣角，[到底要怎样才能救救我们的女儿……我宁可要死的是我……]
我将头扭向另一边，无声落泪。
要是能以命换命的话，我想医院的天台肯定站满了妈妈。
-
天黑的时候外面下了场暴雨，“轰隆”一声巨响，惊雷仿佛要把天劈开似的。
我好不容易刚睡着，直接就被吓醒了。
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我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冉冉别怕，我在。]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但我还是清楚的看清了苏元珩那张憔悴的脸。
手心传来的温度告诉我，这不是幻觉。
[你怎么来了？]我声音低哑的问。
一听见我的声音，苏元珩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扯出一抹笑，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发顶。
[你和我闹脾气，我自然是要来哄哄你的。]
[冉冉，怎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就像是要碎了一样。
从拿到诊断结果那天我就想告诉他，[苏元珩，我不想死，我想生下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我想和你结婚和你白头偕老……]
[和你……一辈子也不分开。]
可他丢下我的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想说了。
见我不说话，苏元珩浅笑着收回手拿起放在脚边的包，他认真的寻找着什么。
最终只拿出了三张已经有些褪色的卡片。
苏元珩看着我，缓缓将那三张卡片举到我眼前。
第一张上面写着“不生气券。”
[这是你送给我24岁的生日礼物，你说过要是某天我惹你生气或者我们吵架，我就可以用这些券。]
他说着眼圈蓦地红了，[冉冉，你现在能别生气了吗？]
无言对视的瞬间，仿佛有千斤石头重重的压在胸口，难过杂糅着从前的回忆冲进心间。
我们都知道，承诺只在相爱时作数。
见我还是不说话，苏元珩拿着卡券的手小幅度的颤抖起来。
他苦笑着低下头，像是自我安慰般开口，[没关系，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说着拿出第二张卡券，上面写着“和好券。”
[那天知道你怀孕以后我真的很高兴，作为孤儿我最期盼的就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况且，它还是我和我爱人的孩子。]
苏元珩说着眼神挪到我平坦的小腹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
[冉冉，你说它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不过男孩女孩都没关系，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会很爱它。]
听到这儿，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我紧咬着唇几乎忍不了快冲破喉头的哽咽。
见状苏元珩满眼心疼的想要抱抱我，可张开的手停滞在空中。
他拿出第三张卡，上面写着“抱抱券。”
[冉冉，我知道你在生我气，可我已经控制不住的想要抱你。]
[别再生气了宝宝，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元珩说完重新张开手臂，想要将我揽入怀中。
就在他的手快要触碰到我的背时，我冷漠的声线响起。
[今天我把孩子打掉了。]
[苏元珩，我也不会原谅你。]
9.
那双手始终没能抱到我，苏元珩在听见这两句话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失神的跌坐在地，眼神紧紧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只可惜，他没找到。
半晌。
[所以……你说你快死了也不是再骗我？]
苏元珩大概以为这只是我欲擒故纵闹脾气的把戏，只可惜没能让他如愿。
我真的快死了。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我说完扭过头不再看他。
病房里陷入良久的寂静，静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清楚的听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元珩才离开了这里。
留下的只有那三张如同我们感情一般过期的卡券。
以及……一盒看起来很好吃的糖醋小排。
-
本以为我那天的做法已经够决绝，苏元珩不会再出现。
结果倒好，他直接住在了医院的走廊。
[冉冉，实在不行你再劝劝那孩子吧。]
时间一长我妈都看不下去，明明生病的是我，可受折磨的却不止是我。
我半靠在病床上缓缓摇头，冷冷的说，[随他去吧。]
[难不成我都快死了还得操心他吗？]
短短一周我就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几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
医生告诉我，还好我打掉了孩子，否则它能不能生下来是个很大的问题，并且我的身体也会被它一天天拖垮。
对此，我什么都没说。
在病床上躺得久了感觉四肢都退化了，但我妈又明令禁止不准我出病房。
这天傍晚她和我爸回去给我熬汤了，再加上我感觉今天状态好了不少，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可谁知道刚走出病房直接就和苏元珩撞了个正着。
我知道他住在走廊，但是从来不出门看他，所以更不知道他现在能憔悴成这样。
胡子拉碴衣衫凌乱就不说了，脸甚至都瘦得凹了下去。
苏元珩站在我面前，眼神不敢和我直视，却又总是忍不住看我。
[冉冉……]他小声唤着我的名字。
我没好气的看着他，嘲讽的问，[你吸了？瘦成这样。]说完便越过他往外面走去。
苏元珩再也没叫住我，只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医院的后花园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
今天是个大晴天，晚霞美得我失语，我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情不自禁的低喃道，[这样好看的晚霞，我以后恐怕是看不到了。]
又走了一段路，我累得气喘吁吁的。
干脆就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歇气，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元珩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们并肩坐着，却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天边最后一丝橙黄彻底消失，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苏元珩，我会死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纠结，你也别执着于我了。]
越是快要死的时候，我的心情反倒是坦然。
听到这儿，身旁的人苦涩一笑，[冉冉，你说得倒是简单。]
[要是真的能放下你，那七年的感情岂不是个笑话？]
闻言我冷哼一声，扭头看向他，[从你在婚礼上把我丢下的时候，七年的感情就已经是笑话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爸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最后还能同意我们结婚吗？]
[因为我告诉他，我快死了，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就是嫁给苏元珩。]
[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苏元珩怔了片刻，全身泛起颤栗，再也不受控的落下眼泪捂着脸痛哭出来。
[该死的是我！]
[冉冉……是我对不起你……]
他哭着跪在我的身前，看向我时眼泪一股股的夺眶而出。
苏元珩扬起手一耳光又一耳光狠狠抽着自己的脸，[是我混蛋，是我辜负了你。]
[冉冉，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反省。]
[等你病好了我一定补偿你一个更好的婚礼，求你别离开我……]
他扇自己耳光的样子吸引了路人的眼光，直到脸都肿起来了苏元珩也没停手。
要是换做之前我一定会心疼至极。
可现在，除了没来由的不耐烦，我的情绪毫无波澜。
我猛地站起身，摘下脖颈间那条唯一带走的项链，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元珩，[这条项链承载了我们之间很多的回忆，它和后来你送我的礼物比起来显得更加珍贵。]
[可是苏元珩，我突然发现我也不是那么非你不可了。]
他仰着头，满眼绝望。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眼前的人工湖，毫不犹豫的将项链扔进湖里。
苏元珩浑身一愣，错愕的转头看向湖面泛起波澜的地方，卸力的瘫坐在地上。
[从此往后，我和你断得干干净净。]我漠然的说完，离开了这里。
可刚走出去没两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伴随着的还有水花炸起的声音。
[有人跳湖了！快来救人！]
我的脚步顿在原地，闭了闭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再睁眼时，我依旧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10.
当晚我的病情急转直下，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耳畔除了我妈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还有苏元珩绝望的呐喊声。
[冉冉！求你别离开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
意识模糊间，我好似看见了少年苏元珩。
大一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好长一段时间经常看不到他，打电话也永远是关机状态。
我很不安，以为自己的初恋就要无疾而终的时候哭着去城南的小巷找了苏元珩。
[你是不是要和我分手？]当时的我哭得都喘不上气了。
浑身脏兮兮的苏元珩紧张的想要抱我，但是又怕弄脏了我的衣服，只能急头白脸的说，[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分手的。]
那是第一次，一向沉稳安静的少年急得大喊道。
我一愣，厉声质问他，[那你为什么老是消失不见，老是不接电话？！]
苏元珩沉默了，甚至垂头不再看我。
见状我气得转身就要走。
这次他再也顾不上脏兮兮的自己，猛地从背后抱住我，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低声说，[冉冉，你别走。]
[其实没课的时候我都在工地上班，因为都是比较危险的工作，我怕你打电话来我会分神更怕我不接电话你会生气，所以我干脆关机了。]
闻言我震惊的看向他。
苏元珩很穷，但是没穷到需要如此卖命。
所以我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小心翼翼的牵起我的手，羞愧的回答，[你的追求者里有很多比我优秀的人，可你还是选择了我。]
[所以我要更加卖命的工作，为了我们的未来。]说着他再次紧紧抱着我，身体小幅度的颤抖起来，[冉冉，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有一个家。]
-
我命大被抢救回来了。
不对，与其说是被救回来了还不如说是时间不多了，医生不想我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手术室。
医生告诉我爸妈，就这两天要做好我随时会走的准备。
所以我就这样靠着呼吸机吊了两天的命。
直到第三天。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医生给我下了病危通知，就好似在告诉我靠氧气机吊着命的日子都要结束了。
这两天我难受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与其痛苦等死还不如早点解脱。
所以我告诉我爸妈，[成全女儿吧，拔掉我的氧气管。]
他们一开始很固执的不同意。
但实在看我坚持，我爸还是主动做了那个所谓的“罪人。”
窒息感接踵而至，我犹如一条搁浅在沙滩的鱼，张着口想要呼吸却只能静静等死。
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瘫软在我爸的怀里。
[冉冉别怕，爸爸妈妈都在。]我爸早就哭了，但他清楚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个人不能倒下，他眼眶通红的抚摸着我的头发，[乖……不怕。]
[爸爸知道你难受，没事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无力的抓着他的手，[爸爸……我害怕……我……不想死……]
[带我……带我回家……冉冉要回家……]
闻言他再也受不住的痛哭出来。
他们即将失去唯一的女儿，这种心情无法言喻。
哭了不知道多久，我才艰难的牵起我妈的手放在我爸的手心。
就好似，我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人。
他们离婚以后，我经常躲在被子里哭，年纪小小的我怎么会不渴望家庭的幸福呢？
但是大人坐下的决定我没法改变，所以抱着阴郁的心情活了十几年。
我以为苏元珩会是我的依靠，我和他一样想拥有一个美满的家。
恋爱时我们就像是两只靠在一起取暖的猫，这样就不会冷了。
只可惜，死亡不会给我准备，它蛰伏在我看不见的黑暗里，在我感觉到幸福的时候跳出来狠狠地予以重击。
我眼神空洞的扫过病房，不见苏元珩的身影。
也好，我不想再见他。
可就在此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苏元珩浑身湿透外套上全是淤泥气喘吁吁的进来。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眶猩红浑身颤抖的摊开手。
手心里，是我丢掉的项链。
11.
医院人工湖很大也很深，三天前他没捞到，所以我很难想象他这两天是怎么找到这条项链的。
我爸扶着我妈出去，给了我和苏元珩一点空间。
我知道，苏元珩之所以能出现在云城也是我爸告诉他的，或许我爸也知道这段感情我抱有多大的遗憾。
我的眼皮很重，只能半眯着无神的看向他。
[冉冉，项链我找回来了。]苏元珩的声音很苦涩，泪也跟着夺眶而出。
他说着俯下身，准备将它又重新戴回我的脖颈上，可我的头却下意识反抗的转向另一边。
他的手顿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啜泣声响起，苏元珩痛哭起来，[对不起冉冉……究竟要怎样你才不会离开我？]
[光是想想你随时都可能消失，我就……我就心痛得不能呼吸。]
[这几天我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我一想到我们曾经是那么幸福，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紧紧的按着自己的左胸腔，脸上的痛苦是装不出来的。
我艰难的喘着气，气若蚊声的低喃道，[我听了太多遍，已经不想再听了。]
[苏元珩……你还会有新的人生，别在这里假惺惺了。]
[没有！]他忽然大喊一声，随后又挫败的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你，我不会有新的人生了。]
[我爱的人是你，我爱你冉冉……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求你……别走……]
说到最后，苏元珩趴在我的被子上无声的哭着，颤动的脊背预示着他的难过。
可我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我想我再也不会为苏元珩流一滴泪了。
但很可惜，修修改改的遗书最终还是没能写完、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写东西的天分。
不过也好，不留下什么就仿佛我从未来过这世间。
窗外升起的太阳灿烂美好，我静静地看了很久。
还好，死在了我喜欢的晴天。
想要再说些什么，到最后只觉得算了。
都算了……
12.苏元珩番外
冉冉离开的第二年，我患上了很严重的焦虑症，整夜的失眠让我逐渐分不清现实和幻想。
房子里属于她的气息随着年岁更迭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却无济于事。
唯有那条被她丢掉的项链，成了我唯一的念想。
我想，这就是我辜负她的代价。
又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但我记得好像是谁的生日。
片刻后我才想起，是冉冉的生日，如果她还在这将是我陪过的第九个生日。
我买了蛋糕和鲜花，去了陵园。
这一路上我都在回忆我们那七年的恋爱，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刚从舞蹈房回来满头大汗。
对视的瞬间我慢一拍的心跳告诉我“完了，你喜欢上了一个高不可攀的人。”
宋叔资助了我整整二十年，他的女儿绝不是我能肖想的。
但是命运的羁绊将我和冉冉缠在了一起，面对她的喜欢，我卑劣的想“还好，她也是喜欢我的。”
七年，我们的感情从未发生过变化。
她爱我，我也很爱她。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很苦很难，可她总笑着说，[没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一个家。]
[没关系，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
[没关系……没关系……]
是她的爱让我忘了照镜子。
以至于陈圆出现以后我做那些丧尽良心的事，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冉冉的感受。
每当想到她当时那么孤立无援，我却在照顾陈圆和康康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真的该死。
她该有多害怕啊……
-
冰凉的墓碑上她笑得温柔灿烂，残忍的是这张照片还是我替她拍的。
我蹲下身看着她，伸出手想抚摸她。
可我摸到的只是冰冷的墓碑。
[冉冉，你过得还好吗？我很想你。]
这两年我无数次诉说过对她的思念，只可惜永远都不会再得到回应了。
我勾唇一笑，心底却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现在，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你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从你离开那天起我就想去找你，可我知道只有我在煎熬和思念里活着才算赎罪。]
[可我……真的太想见到你了。]
我的话消散在风里，也不知道风能不能将这些话带给冉冉。
如果不能，那我就亲口去和她说。
天黑之前，我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在原地扭头看向她，[告诉你个好消息，叔叔阿姨复婚了。]
[算了，你肯定听不到。]
[所以让我来找你，亲口告诉你好不好？]说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哽咽的问她，[你会躲着不见我吗？]
[没关系，就算你不原谅我我还是会死缠烂打的缠着你。]
[这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冉冉，等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