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声音很低沉，“你没事就好。”
为了我的事，他已经耗尽了心力，眼皮都有几分抬不起来。
我真怕他突然有一刻支撑不下去，垮了。
连忙扶他去休息，到了晚饭才被叫起来全家人一块吃饭。
我应了沈霆骁不能吃热食，看着一道道热气腾腾的饭菜不能碰，只能埋头嗦着碗里头的凉面。
冷冰冰的下肚，一点都不舒服。
要是现在能吃一碗热粥，再来个热乎乎的大鸡腿，也算是没在河里白泡那么久。
哎。
越是贪嘴的人，怎么就越容易遇到忌口的事，以后这半个月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楚歌，大伯母有个事求你，请你一定要答应。”大伯母扶着桌角，突然就给我跪下了。
我吓得差点把面条卡喉咙里了，“你没事乱跪什么，快起来，我爸还在旁边呢。”
我爸根本就没理她跪下这档子事，闷头的吃碗里的饭。
“是关于……小源的事。”她泪眼汪汪，抱住了我的小腿。
要知道我的小腿特敏感，被她一抱浑身跟触了电似的一绷，想挣开她的两只胳膊却使不上力。
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小源怎么了？”反正他的死跟我无关，别想往我头上泼脏水。
“只有你才能让他入土为安，蛇婆娘娘。”大伯母哭的厉害，鼻涕眼泪还往我裤管上蹭。
我真是从未如此厌恶一个人，可是想想她的话，还有小源侄儿的死，还是有点心痛的，“蛇婆娘娘是我碰巧当上的，担的是虚名，其实什么都不会帮不了什么。”
“你可以去求他，帮我……求求他。”大伯母厚着脸皮哀求我。
我才不干呢，趁她没抱那么紧，把小腿抽回来，退到了墙角，“他的庙就在村头，有什么要求的，就去村头找他。”
求这条蛇？
我可不敢，看看爷爷的下场就知道了。
欠他们东西，可是要还债的，若是还不上就得拿命去抵。
“你不能这么无情，楚歌，我们怎么也是一家人。”大伯母还跪着呢，见我闪躲，饿虎扑食一样扑上来。
我连忙逃到了更远的地方，避开她每一个想要靠近我的举动。
她追不动我，干脆在地上撒泼打滚，“小歌，你这是要逼死我，逼死我啊……”
大伯父静静的放下筷子，张口就CUE了我老爸，“老二啊，你怎么也不说话。”
“小歌付出的还不够么？你还要她去求蛇仙？”我爸才不会放任大伯母一家欺负我。
大伯父叹了口气，“别怪你嫂子了，她是实在太心疼小源了，才会一直求楚歌。”
他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小侄子楚源死在水沟里的样子。
臭水沟里的尸体一直平静的泡着，肚子上有四五个暗红色的血洞，时不时还有毒蛇钻进钻出的。
从那个最大的血洞看进去，可以看到腹腔里的内脏早就被毒蛇啃光了。
尸身有的地方腐烂了，只剩下带血的骨架子。
有的地方只是被毒蛇啃咬过，残破的样子，像是被剪刀随意剪烂的破布娃娃。
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被蛇群依旧缠绕着，真叫人觉得不忍心。
我看了这照片，是真不忍心我楚源再继续这么泡着了。
刚要嘴唇子一哆嗦，不小心答应的时候。
耳边响起了沈霆骁阴沉的声音，“赶走这些蛇没问题，只要你答应帮我出马的条件。”
一抬头，他邪笑的立在我跟前。
眼神里透着一股邪佞，我惊的身体战栗，哪还敢开口求他。
小侄子固然可怜，可有这个下场，又是他自己熊的。
也不关我的事啊！！
不过如果只是出马半个月，就能换小侄子出水下葬，也貌似……
貌似不亏。
我是动了恻隐之心，只是大伯母从前对我实在刻薄，我心里暂时还没有说服自己。
“这个事，容我……我考虑一个晚上吧。”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也吃不下饭了。
放下筷子，就回床上休息。
刚躺下，脑袋就枕到了一个冰凉的手臂上。
那手臂凉凉的跟个死人呆在我脑袋下面一样，吓得我差点蹦起来。
我摸了摸手臂，手臂上被他附身之后才会有的负重敢和紧绷感消失了。
这个家伙又出来了，还躺倒了老子床上。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却没胆子骂他。
身体还特僵，额头上全是汗，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不求求我？”他低吟般的问我，阴沉的声音好似地狱里传上来的一样。
我干咽了口唾沫，“这不是怕你辛苦么。”
“哼。”他轻哼一声，冷冰的缠回我的手臂，“我给过你机会，到时候尸身在水里沤久了，逼得成了厉鬼，可别后悔。”
我一想也是，小侄子死那么惨肯定没法投胎。
不捞上来下葬的话，以后还得了，一咬牙应了，“好……好吧，那就半个月啊，你要遵守诺言。”
翌日，天没亮。
大伯母又闹上了，我爸在一旁抽烟，静静的看她在家门口哭闹。
左邻右舍都来围观，对着我们家指指点点。
大伯母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了，不仅哭的真切，绝活还真是不少。
表演起来，令人目不暇接。
她又是喊着上吊自杀，又是说要绝食抗议。
最后拿了一把钝钝的带着铁锈的剪刀，说要用剪刀割腕自杀。
“这剪刀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脏，万一割下去感染破伤风怎么办。”三叔可不是吓她，认认真真的道。
她一听破伤风三个字，也是后怕，生生愣住了。
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破皮肤不算什么，胡乱包扎一下，对农村人来说都是小事。
身体皮实的人，三五天就好了。
怕就怕被带铁锈的弄出的伤，伤口一旦感染，一不小心命就没了。
她再是糊涂，也没傻成连伤口感染都不怕。
我也和我爸一样选择无视她，跟我爸打了个招呼，“爸，早啊。”
“起了啊，过来，我跟你说个事。”我爸拉着我去一旁单独聊聊。
我乖巧的跟过去，他把手里的烟熄灭了，才把事跟我说了一遍。
我姥姥那边传来消息，我妈妈身上的怪病完全好了。
身上一片蛇鳞也没有了，可以下地走路了，让我们赶紧回去。
妈妈的病一直是我心病的源头，听到这个，不免湿了眼眶。
我心口里抽疼抽疼的，“真……真的完全好了？”
“是啊，得感谢你。”他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我却下意识的去触摸手臂，这玩意似乎也没那么坏，至少遵守约定放过了我妈。
更何况长得还俊，现在想想他的样子，依旧有点心神荡漾。
我定了定神，决定道：“爸，我先不跟你回去，你要着急回去看妈妈，可以先回去。”
就冲沈霆骁收了我之后，我妈马上没事这件事，坚定了让我给他出马的决心。
虽然整件事都是他搞出的幺蛾子，可他能做到信守承诺，我楚歌没道理出尔反尔。
不仅要做好，还要做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