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深刻又悠长的吻,天地倒转之间。
身体被包裹在一种妙不可言的温柔中,就像是搁浅的鲸鱼回归大海的一瞬间,像是拥抱了至亲的人类最初的母亲的子宫。
的确和他所言一般妙不可言,可惜我的失去了平衡感和方向感,无法真正将所有的快乐尝尽。
每次都觉得晕眩,像是被海浪拍打在沙滩上。
分不清楚哪一个是天哪一个是地,连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都忘了。
醒来的时候,头晕了好一阵。
灵力在一夜的折腾中,反倒是恢复了几成。
暂时压制住了天魂缺失带来的折磨,骨骼里的*感袭至全身。
随即梦境却堕入了极寒之中,脚下是镜面一样光滑的蓝色坚冰,周遭是料峭的冰壁。
不远处的冰石悬崖,有个男人迎风站立。
他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衫,背影挺拔如松柏翠竹。
头发很长,长到能拖地。
“沈霆骁,是吗?”我呼唤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风中传来一个沉冷的声音,“缘生孽,孽生缘,缘起缘灭,皆为化龙。你踩上这个女人的身躯作为阶梯,就能化龙,身上的伤也会痊愈。”
“没关系,我的伤没关系。”沈霆骁的声音传来,我一回头。
他斜靠在冰壁上,笑容浅淡。
眼中的霸道和野性敛去,看着像是个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牺牲她,你就要牺牲你自己!”
是悬崖上的那个人在说话,他的声音真的和沈霆骁很相似,但是气质又有好些不同。
难道是沈星曜那条渣龙?
我没工夫去判断,拉住沈霆骁的手,“我愿意牺牲,我可以,阿骁,我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你牺牲了自己,不就是要和我分开,傻姑娘。”他的手落在我的脸颊,嘴唇轻柔的印在我的额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决绝,那是一种温柔的诀别,“没关系,我不在乎了,骁哥,我爱你,我用我自己换你也没关系,反正我生来就是傀儡,我根本不……”
“我也好爱你啊,为了我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的沈孚,至少……我有儿子了,你给我生的。”他的唇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自己却兀自说着,“他是我生命的延续,你还得从沈星曜手里,那他的眼睛拿回来。”
“……”我的梦境接近尾声,无法发出声音了。
在他的怀里的感觉越来越淡,我心里在拼命的大喊,我不在乎什么沈孚,那是他的儿子。
我就要他,只要他。
沈霆骁你不可以走,你不可以让我失去你。
醒过来时,眼睛还没睁开就能感觉到枕头被眼泪洇湿了一大片,脸颊上还挂着冷冰的泪痕。
缓缓的睁开眼睛,习惯性的去看身边的人,但是身边空空荡荡的。
床褥上只有一个浅浅的仿佛被人睡过的褶皱,伸手摸上去,有一股浅淡的冰凉感,是他身上被尸气浸透过的气息。
我猛的缩会手,从床上蹦起来的时候。
竟然是一丝不卦,只好先去找衣服,把衣服披上了。
光着脚丫子,四下里寻找,“沈霆骁,你在哪里?你出来啊,大清早的,捉迷藏的游戏不好玩。”
房子里还挂着昨日装扮上去的喜庆的装饰,放在桌面上贴着两个囍字的苹果上还被咬了一口。
被咬的地方深黑,是他毒液咬过的地方。
民间就有类似的习俗,说是洞房花烛要咬一口苹果,夫妻双方会一生一世和和睦睦平平安安。
我拾起来,在苹果被啃咬的地方轻轻的咬了一口。
淡淡的苦涩的味道,嘴角无奈的泛起笑意,“骁哥,只是去买早餐了,我在这里等他,就能把他等回来。”
那苹果明明有剧毒,但好似因为他是我的男人。
吃了以后对我没有任何伤害,只是觉得有毒液的苦涩罢了。
不知道在椅子上坐了多久,整条腿都麻木了。
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一条条发给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微信,梦境中出现的那一幕幕让人异常恐慌。
我只能安慰自己,那个梦不过是巧合。
无尽的等待中,眼神变得空泛。
在太阳下山后,逐渐寒意料峭的温度中,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阴霾天,闷闷的感觉要下雨。
屋里的红绸被阵阵冷风吹起,昨天还在这里拜堂,今天已经人去楼空。
我从早晨坐到晚上,才想起来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几秒钟后,他手机的铃声在电视柜中响起。
“原来是忘了带手机啊,骁哥,还真是粗心。”我半跪在电视柜旁,拾起了手机,上面全都是我的留言。
短信也有,微信也有,未接电话也有。
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样,汹涌袭来的钝钝的疼让人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情绪无法克制的向上翻涌,我浑身都在发抖,还是阻止自己掉眼泪,“没事的,骁哥去我家请我爸妈了,所以才这么就没回来,一定是这样的。”
新婚第一天,新郎招呼都不打一声。
就消失的无隐无踪,都可以写悬疑小说了,却是发生在我的身上。
“姐姐,你怎么跪在地上,地上好凉的,你快起来。”何佳佳放学回来,本来是哼着小调的。
看到我瘫坐在地上,连忙冲过来扶我。
我看到她,眼神有点迷离,“没什么,我找东西而已,你快回房间写作业吧。”
是了,尸妖对付完,她也从老师家搬回来了。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照顾她?
脑子好乱,乱的无法思考了。
蹲在电视柜旁边的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身上依旧是十分单薄。
按说人的身体里一旦有了灵力,就不会生病了。
深夜,我的身体发烫。
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沈霆骁的手机。
我希望他打过来,至少告诉我去了哪里。
“姐姐,你怎么倒在地上,你没事吧,我……我去叫瘦皮猴哥哥来。”何佳佳的声音在耳边十分的朦胧,连她的样子都变成了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虚影。
我伸手想要触摸到她,身体反而更加疲倦,“我就是不小心心跌了一跤,没事的,不用喊瘦皮猴来,知道吗?”
“好,我不去叫他来,我扶你会房间休息吧。”她扶我回了卧室,人刚一躺上床就沉沉昏睡过去。
梦里朦朦胧胧是被他有力的臂膀抱着睡,可是睁开眼睛只是看到苍白的早晨。
身侧的位置还是空空如也,就算是以前他有什么要紧事。
早晨也会等我醒来,说完了缘由,才会离开。
我很眷恋他,他又何尝不是。
怎么忍心以这样一种方式将我抛下?
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我勉强充上电。
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有学生会的电话,有班长的电话,也有陶欣然和辅导员的电话。
几条短信让我明白过来,学校里的人正满世界找我和沈霆骁。
本来我不去上课是根本没人理的,可是沈霆骁是十足的优等生,和导师有重要的实验要做,他这样一失踪,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多好的人啊,第一次迈入人世。
就和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有了羁绊,如长在阴霾中的小草沐浴了阳光,迎接了风迎接了彩蝶,迎接了这世间的美好。
我捂住了脸,手指压在眼皮的位置。
那是一种很好的方式泪腺崩塌,让眼泪下来的方式。
大概有三天我都是以这种呆滞无神中度过,人好似堕入了一种奇怪的深渊。
不管醒着还是睡着,都能看到梦境里的冰川和深渊中龙的巨眼交叠。
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个男人缓缓扭动脖子,好像要回过头来,画面在这一刻模糊,但是他的声音还是每一个字都清晰的炸开,“想救他吗?那就把他找回来。”
“找回来?要怎么找?”我觉得头疼的要裂开,双手捂住太阳穴,意识更加的模糊。
昏迷过去之后,很久都听不到声音。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折射着冷白光芒的天花板和墙壁,床单也是那种满是消毒水的苍白味道。
我扶着铁床,翻身下来。
周围的床上也躺着人,病人被家属簇拥着,原来是医院。
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杂乱的医院门口,瘦皮猴端着煲好的粥冲过来,“老大,你终于醒了,你来医院都两天了,才醒过来。”
“我昏睡了两天?”我一仔细回想昏迷之前的事,就觉得一阵头疼欲裂。
想到沈霆骁的失踪,还有那个让我去找沈霆骁的声音,疼痛伴随着紊乱的思绪让人有种无法言喻的痛苦,“我的手机呢?你看到了吗?”
“手机?什么手机啊?”瘦皮猴脸上挂着茫然。
我依然觉得沈霆骁情只是外出,手机是唯一能联系到他的通讯工具,绪瞬间失控,“就是我……昏睡之前,抓在手里的。”
“何佳佳说你晕倒了,把我找来,我就急忙把你送医院了,没注意你手里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掉在路上了?”瘦皮猴仍然害怕我下床乱跑,双手死死的抓住我的臂膀,把我困在了床上。
我狠狠推开他,掌心带了一丝灵力。
他是普通人,抵挡不住这一下推,一个趔趄朝后摔去,我没有给他好脸色,“别挡路,让我回去,我回家找找看。”
穿着病号服,脚上还没穿鞋。
看着像是从精神科里逃出来的病人,很快引起了医护人员注意。
有医护人员要拦住我,通通被我以同样的方式推开。
我思考能力变得很弱,一切行为都像是一种未经大脑的本能。
逃到了医院门口,面对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才意识到,我没有钱。
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只有这一身浅薄的病号服,在冬日的风中非常的冷,但是我的肢体都麻木了。
真正觉得冷的,是我的心灵。
这家医院我认识,距离我和沈霆骁的公寓只有两公里。
我确认好路线以后,一路狂奔回去。
回到家,熟悉的摆设和气味,让我颠沛流离的心终于有一丝安静,“沈霆骁,你回来了吗?如果回来了,就说一声,我真的好怕你不见了。”
一切都安静的吓人,没有人回应。
但在我的想象中,有厨房水龙头打开的水声,有大锅汤正在烹煮的“咕嘟”声,有铲子在锅里的翻炒声。
然后走到厨房门口,那个男人会温温柔柔的转头朝我笑,“楚歌,饭马上做好了,你再等等。”
厨房空空荡荡的,贤惠的男人并不在。
走到客厅,那只手机还躺在地上,已经没电了。
如果他要是在,要是在的话……
一条处女座的龟毛蛇绝对不会允许家里的地上,因为一只手机变得不和谐,可是它还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