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这个小孩说实话，他想刘裕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顾舟没有说话，宁致远蹙眉，蹲了下来，扶着刘裕柒小小的肩膀，沉声道，“小柒，你要好好听你母亲的话，别让她太担心。”
刘裕柒咬唇，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就又开始泛白了，他挣脱开宁致远的手，大步一跨，抱住了顾舟，顾舟顺势将已经“遍体鳞伤”的小孩，抱了起来。
刘裕柒紧紧搂住顾舟的脖颈，埋头于顾舟的肩膀处，无声哭咽起来，顾舟轻拍着刘裕柒的后背，揉了揉刘裕柒的发，任由他将憋在心中的情绪发泄出来。
小孩才是刚刚懂事的朦胧年纪，就要经历大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生离死别，顾舟不好安慰什么，也不能说什么。
他所能做的，仅仅只是陪在这个孩子身旁。
在他回头想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的时候，还能找到他，还能有个暂时或永久的避风港湾。
收养刘裕柒的事，他打算在一切事都了了，再和刘裕柒商量，他会考虑刘裕柒本人的意见，孩子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顾舟抱着怀中的人，心情比较沉重，像是在心头压了块石头，可那感觉并不坏。
做一个孩子的父亲，可能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他想要去试试，顾舟眸色紧接着一暖。
他一路将刘裕柒抱下了楼，手臂已经酸的不行了，刘裕柒哭累了，也就睡了，宁致远一手从怀中将顾舟抱了过来，一手牵起顾舟的手。
顾舟一愣，随即抬头望着宁致远，宁致远微笑着的样子，就这样入了他的眼帘。
曾几何时，宁致远的那抹阳光的微笑，曾是他阴暗中的救赎，可当他真正陷入绝望的时候，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什么人都没有，任何人都不在，唯独只留下他一个人。
顾舟身体猛的一颤，像是碰到什么很可怕的东西似的，抽回了手，宁致远有些亮光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宁致远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小声道，“快回去吧，等会儿小柒醒来了没饭吃，会饿着的。”
顾舟点了点头，先一步的走在了宁致远的前头。
宁致远再也坚持不住的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嘴角的笑容越发苦涩，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顾舟一日走不出那牢笼，那他真正意义上想要和顾舟在一起生活，就一日是天方夜谭。
宁致远心中弥漫起了酸涩的，沉闷的味道，那种窒息般感觉，似乎抵消了一点又渗出了点穴的胸口的疼痛。
宁致远有些麻木的走向顾舟，双眼不再那么充满光亮，没关系的，余生还那么长，他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跟顾舟相处。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他会和顾舟重新在一起生活，一起看着刘裕柒长大。
宁致远低声发笑，这一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宁致远的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可怕的微笑。
谁也不能。
第二天一早，医院就打电话来了消息，说昨天晚上刘霞走了，安安静静的跟睡着一样走了。
电话来的时候，还是他们家小不点接的，等顾舟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哭的不行了。
顾舟带着那一大一小，一起再去了趟医院。
顾舟拿着柜子上放的两封信件，久久无话，那封给父母信件的背后，还记着一个七扭八歪的电话号码。
转眼间，人就这么没了，他毕竟不是刘霞的什么人，有些事该通知的还是得通知一声。
顾舟尝试着拨打那个电话之后，刘霞已经离家几年了，那电话可能还是当初记着的那个，如果这号码换了，他就还要去那地方跑一趟。
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那电话便拨通了，“喂？”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人可能是刘霞的母亲，顾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怎么由他来告诉刘霞的父母。
说你几年没联系的女儿，已经得癌症去世了。
电话另一端，听着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声响，那接听的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是，是霞霞吗？我是妈妈呀，你过得好不好？有空……”
“就回来看看，我和你爸爸很想你。”
顾舟在听到刘霞母亲说话的时候，眼眶有些湿润了，如果，他有劝刘霞联系联系父母，结果，应该会比现在好一些吧。
但是，说到底，这是刘霞自己的选择，他干涉不了。
记着的号码，几年都没有换过，刘霞应该还是打过几次的，在想家的时候，在过的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好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听着母亲关怀的声音，却迟迟不敢出声。
怕自己一出声就哭出来。
人死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顾舟轻叹息了一声，终于坚定起来，开了口，“伯母，您好，我是刘霞的同学……”
“刘霞……，刘霞……，她已经去世了……”
……
顾舟再说些什么，电话那端的人却已经听不进去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直直的响彻在顾舟的脑海里。
他们只堪堪问了个地址，便挂了电话。
宁致远抱着睡着了的刘裕柒，一起陪着顾舟等着，刘霞的父母到的时候，差不多是傍晚的时候。
刘霞的父母在看到自己盖了一层白布的刘霞时，那一瞬间，仿佛又苍老了好几个年头，本就有些弓着的身体，更加起不来了。
顾舟看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时，眸中闪过一抹沉思，等刘霞的父母稍微冷静一点的时候，顾舟这才将信件交由给刘霞的父母。
他们看过之后，这才注意到宁致远怀中抱着的孩子，眉眼间与刘霞有些相似的孩子。
顾舟在他们紧盯着刘裕柒不放时，整个人紧张的不行，手心处都出了点虚汗。
刘霞的父亲刚想伸出手，说些什么，动作便被刘霞的母亲拦住了，刘霞的母亲苍白无力的脸上，挂起一抹牵强苦涩的笑容。
“我们，尊重刘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