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事情已经了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那位自杀了。”
“知道了。”
宁致远挂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沉声道，“后续的事情会交由警方处理，想必没过几日那废楼的报导便会出来了，等到那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
宁致远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可有些泛红的眼角却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优待了。”
连他都是林温婉算计来的不是？她算计了一辈子，最后还可以选择自我了结，确实是算好的了。
上一代狗血的恩恩怨怨，过之则矣，宁致远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顾舟，这也并没什么可告诉的。
顾舟怔愣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困惑自己多年的疑问已然解开了，顾舟的心却是猛的一沉。
在宁致远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他想过宁致远或许是有事耽搁了，他也想过宁致远是否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亦或是最糟的可能性。
就如林温婉所言，宁致远从一开始就只是跟他玩玩而已，腻了自然也就不想在一起了，在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各种灰暗的念头跟着涌了出来。
可他从未想过，事情真相竟是如此，他仔细想来，就是一阵后怕，如果那时候，那保姆没有及时发现被关在地下室的宁致远……
哪怕少了一分一秒，那所造成的后果，是顾舟怎么都不愿意去考虑的后果。
顾舟光是想着，呼吸便是一窒，后背紧跟着出了一层薄汗。
他下意识的紧搂住宁致远，无声的哽咽着，一边哽咽却又一边苦笑出声。
原来那时候，他们两个人同样遭受着“酷刑”。
就像是被关在不同的房间里，一个昏迷不醒，濒临死亡边缘，另一个精神崩溃，几近疯癫……
房间似乎离的很近，但是他们都无法感知到对方，只能一点点的被绝望吞噬。
他被送进医院去时，是被单独隔离在一个房间里的。
每天能与他交谈的，只有那个所谓的专门研究同性恋疾病的“疯子”。
电击仪器，注射器，消毒水的味道……
每天只这样重复着，在那样黑暗的时间里，脑海里与宁致远在一起美好的回忆，是他最后苦苦支撑的理由。
他一直等着，等着宁致远会突然出现来救他。
可等来的却是宁致远的母亲林温婉，那个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妇人，终于撕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林温婉嘶吼着，叫骂着，那样子明明比他更像个疯子。
林温婉告诉他，是宁致远不要他了的。
林温婉告诉他，她已经将宁致远与他亲密的照片寄回了他养父母家里。
林温婉笑着将那些照片撒在了地上，抬脚狠狠地踩着，说她从宁致远还没向他告白时，她就已经知道了宁致远对他的心思。
而她之所以忍耐到那时候，只不过是想将他们从天堂再拉入地狱罢了。
只有尝过最好的，有过了再失去，这心里才会更难受。
他记得自己不顾一切的去争抢着林温婉脚下的照片，他将那些照片，紧紧搂在怀里，任凭林温婉如何动手，任凭他的手已经被踩出血迹，他都未松过。
有一瞬间，他是绝望的，他不相信宁致远会放弃他，可他却并不想让养父母因为他而被人这样恶意伤害。
讽刺的是他那时候，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阻止。
那样的日子不知道重复了多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路余晖。
路余晖让傅容宣去救了他，还将特意赶来的养父母好好安置照料着，路余晖说，他的养父母收到信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害怕有人有不轨的心思。
所以二老特意来看看他是否安好。
顾舟记得那次，怕是他人生中哭的最凶的一次了，他原以为自己是被绝望笼罩着的，可转角却依旧是希望。
等他情绪稳定了，他就去看了养父母，让他们安心了，而这时候，他也从路余晖那里得知了宁致远在寻找他的消息。
以及他的导师一直联系着他，想要询问他是否出国留学的消息。
经历了那样的事，他自然是没有多加犹豫的便选择了后者，在国外待了几年后，他才决定回来，然后找了一所学校当老师。
再之后，便就是再遇见宁致远了。
那几年里，他按时看着心理医生，服药，情况稍稍有些好转了，可时而午夜梦回，他却依旧是被梦魇所缠身。
他发现自己依旧想念着宁致远，一边想着念着，一边怨着恨着，怨他当初为什么不出现，恨他为什么纵容着他的母亲，以至于让他遭受那一切。
可原来，是他错了。
宁致远所遭受的，是比他更凶狠的炼狱。
顾舟只是搂着宁致远，往死里搂着，像是要融为一体一般，胸口沉闷不已，满是酸涩，顾舟抽了抽鼻子，有些埋怨自己的懦弱。
宁致远回搂住顾舟，他埋首于顾舟脖颈间，深呼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对不起，让你一人面对那一切。
对不起，他来的太晚。
心中无数句对不起，此时在胸口盘旋着，终于说了出口，宁致远红了眼眶，那有了些许水光的眸子却愣是没落下一滴泪。
宁致远低声笑了，天知道他是有多幸运。
兜兜转转，想要的人不过这一个，被他不小心弄丢了之后，却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宁致远轻轻推开了顾舟，他脸上凝重的神情散去了不少，宁致远伸手，动作温柔的抹去了顾舟脸上的泪，他柔声道，“当初还欠你一句话。”
顾舟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们分手吧。”
宁致远此话一出，顾舟的泪水是止也止不住了。
宁致远慌乱的凑过去，吻去顾舟的泪痕，哭笑不得道，“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哭什么？我的意思是，我们忘掉那些灰暗的回忆，重新开始吧。”
顾舟脑海里混沌的一团，终于开始变得清晰了。
他懂宁致远的意思。
宁致远略显深邃的眸子满含柔情，那眸子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宁致远坐在床上还认真伸出手的样子，滑稽的很。
顾舟破涕为笑，也跟着伸出了手与宁致远的握在了一起。
“你好，顾舟。”
“你好，宁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