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几近麻木的望着宁致远手术结束,待宁致远被推走时,他才愣愣的跟上。
慕容许摘下了口罩,一脸的汗,他一转头,便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顾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慕容许脸上疲惫尽显,“你放心,致远没事了,不过今晚还是风险期,只有度过了今晚才算是真的没事。”
顾舟点了点头,他刚打算跟上去看一看宁致远,却被称作是宁叔的那人拦住了,那宁叔脸上满是冷然之色,“顾先生,你可以走了。”
顾舟站在原地,却是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慕容许倚在墙边,又点燃了一支烟,照旧只是拿着,他揉了揉眉间,沉声道了句,“宁叔,让他留下来吧,就今晚,明天一大早等致远脱离了危险,我便亲自送他离开。”
宁叔挑眉,打量了一眼顾舟,随即笑道,“既然是慕容先生的建议,那顾先生你便请便吧!”
顾舟不理会眼前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快步跟了上去,宁叔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慕容先生,请你莫要干涉我们家主的私事,我们宁家的家主最忌讳重感情。”
慕容许闻言,却是笑了,那笑中满是嘲讽,在那缭绕的烟雾中,慕容许的那一双凤眼一眯,锋芒尽显,“宁叔,您怕是忘了,这宁家的家主是致远,不是您哪!”
“瞧您说的那话,我还以为您才是这宁家的家主呢!”慕容许讥讽道。
宁叔却是微微阴沉了脸,他看了慕容许半晌,才俯了俯身沉声道,“是我逾越了,慕容先生请吧,家主那儿还有劳您照看着,我先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慕容许低声笑了,目送着宁叔离开房间。
手中拿着的烟很快就燃尽了,慕容许缓缓的走进了宁致远所在的房间里。
顾舟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宁致远,那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慕容许敛了神,也懒得去琢磨了,他刚动完一场手术,身心俱疲,只想赶快休息一番。
“去吃饭吗?致远这的厨子还是不错的,别跟我说什么没心情,没胃口啊,再过几个小时天可就亮了。”慕容许径自道。
顾舟点了点头,随着慕容许出了房间,走过那长廊,转了几个弯,下了楼梯之后,来到了一处大厅,那大厅中央的天花板上吊着一大型的水晶吊灯。
灯光闪耀之下,水晶透露着五彩的光芒,因着这厅内装修的暗色调,那水晶灯瞧着觉得美丽之余也带了些许寒意。
那玻璃桌上摆放的食物精致非常,种类丰富,倒不像是在家里吃的菜,而像是某家高档的自助餐厅,慕容许倒真是没客气,径直坐了下来后,便动作很是熟稔的大吃特吃起来。
顾舟亦坐下吃了几口,倒不是说什么没胃口,只是刚过午夜的这个时间点,他确实不太习惯吃什么东西,再者说,晚饭不吃也没什么。
顾舟很快就放了筷子,打算起身回到宁致远休息的那个房间。
慕容许瞧着顾舟起身的动作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么快便吃完了,你认得路吗?”
顾舟蹙眉,有些疑惑,不就几分钟的路程,他总不至于这么一会儿便忘了,“认得。”
慕容许在顾舟疑惑的眼神里,笑的越发开怀,他摆了摆手,道了一句,“没关系,你先去吧,我还要再吃一会儿,况且致远那边确实要人照看着。”
慕容许如此说道,他笑着目送着顾舟远去的背影,致远那儿每时每刻都有人照看着,其实他不那么急也没关系,可关心则乱。
慕容许撇了撇嘴,想当初他进这宁家的老宅,可是花了个把月才弄清楚那路该如何走的,他后来才知道这老宅的那长廊是可以活动的。
摸懂了长廊的活动原理,便可随意去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现在,慕容许偷笑了一下,随即又迅速的收敛了笑容,顾舟啊,顾舟,你若是一不小心发现了那个房间,你会如何做呢?
老实说,身边失败的例子太多,慕容许是不太相信什么情情爱爱的。
可看到自己的发小,几年以来都无法忘记一个人,甚至独自沉迷于其中,默默的为了那个人承受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
所以在宁致远拜托他的时候,他同意了,可他确实没想到把他的发小迷的死去活来的人,竟然是个男人,他觉得好笑之余,也开始了解了两人的过往。
而他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发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一厢情愿,在顾舟受过那样的心理创伤之后,心里却仍是有个位置是一直属于宁致远的。
说他是婆妈也好,说他是多管闲事也罢,慕容许却是有几分好奇的,若是顾舟知道了宁致远这些年来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们俩会不会重归于好。
若这事真的成了,他或许都有点心动,想去谈场恋爱了,慕容许轻抿了一口红酒,如此想到。
顾舟独自一人上了楼梯,按照脑海里记忆的路线走去,他这时才发现,这座宅子的每个房间里面不一样,可外面装修的都是一样的。
顾舟也不知从何时起的,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便已经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了,顾舟又走过了几个转角,终于看到了他熟悉的长廊。
顾舟缓缓走过长廊,可长廊的另一端的布局却是与他记忆里的不一样了,在那长廊的尽头有一个房间,那房间的门比之方才的就显得有点旧了。
顾舟走近一瞧,门把手的漆也有些掉色,顾舟看着这房间,总有种与这宅子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房间像是经常有人来,又像是有人故意维持成这样的。
从他今日与这宅子的人接触起,他不认为他们会忽视这个房间。
好奇是肯定的,可顾舟却是没想到当他握着门把手,那么一转,尝试去开门的时候,那门居然开了,并没有锁着。
房间里漆黑一片,顾舟本打算关上门,继续寻找路,可他的视线触及一处,便没办法再移开了,他下意识的打开了房间的灯,房间摆放的物品,顷刻间被他揽入了眼底。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顾舟关了房间的灯,反手将门关上了。
“谁,谁在那里!”那声音,顾舟一下子便听了出来,是那唤作宁叔的人,他心头猛跳,紧张的不行,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他这样随便打开房间参观确实不妥。
“宁叔,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我吃饱了不就溜达了一下吗?”慕容许的声音,紧接着入了顾舟的耳里,顾舟蹙眉,慕容许不是应该还在用餐的吗?
宁叔脸色不是很好,“慕容先生,我们请你来,是为了给家主治病的,家主现在生死未卜,你怎么,怎么还有心情乱逛?”
慕容轻笑了几声,“宁叔,您是觉着致远的身体情况,您比我更了解是吗?我不过就是随便走走,一会儿便也就过去了,宁叔您不是还有事吗?在这里就这么跟我耗着,确定合适?”
宁叔一直盯着那房间门不放,慕容许移了一步,遮住了宁叔的视线,嬉笑道,“宁叔慢走。”
宁叔无奈,他眉头紧皱,却还是转身走了。
顾舟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了,才打开了房间的门出来,他冷着一张脸,肯定的说道,“你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找到这个房间,故意让他看到那些东西。
慕容许摊了摊手,不可置否道,“我提醒过你,可你说你认得路。”
顾舟放在身侧的双手,一紧却又松开了。
慕容许明知故问道,“怎么了,莫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触景生情了?”
顾舟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该往哪儿走?”
慕容许抿嘴,笑笑做罢,到底是做了恶人了,他伸手往着一处道,“走这边。”
顾舟挺直了背脊,朝慕容许指的一个方向走去,那背影却有种说不出的悲伤之意。
也不怪顾舟会有此反应,当初就连不是当事人的他看着房间里的东西,都有些头皮发麻。
二人没一会儿便回了房间,慕容许躺在沙发上,看着一毯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房间里独留顾舟一人醒着,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宁致远。
房间里的灯光并不是那种暖黄色,而是带了些冷意的白光,那白光打在宁致远的脸上,显得宁致远更加憔悴,消瘦。
旁边没有盯着他,顾舟苦涩一笑,手有些发颤却很是坚定的抓住了宁致远的手。
宁致远正在输液的手冰凉至极,顾舟却没舍得放开。
宁致远似乎长高了些,人也更坚实了,眉眼长的更开了一些,褪去了些许精致,添了几分男子的英气,记忆里这人总是自信开朗的,生活里爱笑的很,在大学时也有不少的好朋友。
那笑容闪耀如东升旭日,那曾经是他渴望永远能握在手里的救赎,可最后到底还是给弄丢了。
宁致远是长的极好的,英俊不凡的外表,比例恰当的身材,精致的眉眼,不管何时何地,都笼络了一大片少女的芳心,追随他的目光里甚至还有男生的。
而那时的宁致远眼中却只有他一个人,那段时光无疑是他觉得最幸福的,即使后来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他也没后悔过。
那房间里摆放着的东西,像是一盏烛光,照亮了顾舟心底的一个小角落,让顾舟有了些许期盼。
宁致远,倘若我再允你一次机会,我们是否还可以好好的……
顾舟几乎在起了这个想法的同时,又自己掐灭了,七年的空白,想填满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