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舟第二天来到宁致远的房间,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在打过招呼了以后,顾舟得到了宁致远的允许,便进了房间。
宁致远仍旧转身往床那边走去,一躺下一闭眼,便又与周公约会去了。
顾舟无奈,也是算准了短时间内,宁致远怕是不会妥协的,所以他照旧没说什么,询问了一声后,便走到书桌旁坐下了。
顾舟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将他昨日留下来的那些个东西都挨个翻看一遍。
可顾舟只看了那试卷一眼,便惊讶了,他抬头瞥了一眼睡觉的那人,又低头翻看了几页,那些试卷上新添的翩若惊鸿的字体,赫然与他的字体南辕北辙。
顾舟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意,他又看了一眼宁致远,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孩脾气虽然别扭,但心还是好的。
他若是肯学,那他顾舟定然是会“倾囊相授”的。
宁致远似乎是感觉到了顾舟的兴奋,他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却正好望见顾舟展颜一笑的模样,宁致远嘴角微勾,在心里头笑骂了句,傻子。
顾舟拿起笔仔细的看着宁致远做题的步骤,都说认真的男人魅力十足,在宁致远看来,这顾舟魅力说不上,顶多是长的顺眼了点。
对,长的顺眼。
从昨天到今天,顾舟都是一身休闲的打扮,这人算不上长的好看,但看着却格外的让人舒适,看着他总会让人联想到炎炎夏日睡午觉睡的烦闷时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
顾舟皮肤白皙,一双桃花眼分外有神,高挺的鼻,薄而粉的唇,各有特色的五官拼凑出来的却不是什么绝色的美人,一眼望过去,顶多算是清秀,干净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端坐在那儿,你只瞧上那么一眼,就能让你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顾舟望着被填的满满的卷子,只觉得自己昨日的付出没有白费,他认认真真的改着试卷,发现那些重新做的错题大部分都对了。
顾舟莞尔一笑,将那些高分的卷子放至一旁,拿出了宁致远偏科的卷子,那卷子上的分数不多不少,恰恰好在及格线的边缘徘徊。
宁致远是典型的理科生,理科与数学都没什么问题,就唯独语文和英语,那些卷子差不多都是刚刚及格。
当顾舟翻到宁致远一张个位数的文章时,忍不住又笑了,那文章完全偏题,文笔说的难听一点,就跟小学生写日记是一样的。
而那张卷子的其他题目,却是差不多全对的,这让顾舟又惊了一番,再说英语,涉及语法类的东西,宁致远是完全不懂的。
至于阅读理解什么的,都是满分,而轮到了英语的作文时,虽然全文有不少的语法的错误,但过于华丽的词藻很显然为他加了不少分。
顾舟一路上的卷子看下来,如何教宁致远在脑海里便已经有了一套思路。
而今天一天下来,他却并没有给宁致远的卷子批改什么,是真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离开之前,留了两样东西。
一本日记本和一本英语词典。
等顾舟离开后,宁致远照旧从床上起来,看了看桌子上留下来的东西,他好脾气的翻开了这两本本子的第一页,嘴角勾了勾。
只见那日记本上标明了今天的日期,而那记下的东西,也就只有四个字,“你好,顾舟。”
宁致远也跟着在底下写了一行,“你好,宁致远。”
而那本英语词典上,只是标明了希望他从今天开始,每天记五十个单词,增加词汇量。
宁致远心情无疑是很愉悦的,因为怎么样都好,至少有人是关心他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后来事实向他证明了,一切只不过是他们精心为他编织的一场梦,梦里什么都好。
父慈母爱,他依旧是家里最受宠的独生子。
梦里真的什么都好,只是梦始终是梦,总是会有醒来,梦碎的时候。
所以,梦醒时分,父母离婚了,出轨了的父亲表明依旧会养他们,只是希望他们不要主动出现在他的爱人面前。
对了,忘了说了,他的父亲所喜爱的那个人是个男人。
而导致梦醒的人正是他自己,因为他在街上和母亲一起撞见了那亲吻的两个人。
事实是讽刺的,却又诡异的符合常理。
他们离婚后,他选择留在了母亲身边,在他看来,父亲什么都不缺,母亲显然更需要他的陪伴。
离婚后,母亲便对他有些疏远了,按母亲的话说,是因为他长得跟父亲实在太像,她看到他总会想起不开心的过往。
直到那时候,宁致远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原来他曾留恋过的过去,在母亲眼里是从来没开心过的,他惊讶于自己从未发现过这点。
所以对母亲的安排,虽然有时候会气愤,但考虑到母亲也是为了他好,他大部分还是言听计从的。
宁致远用指尖磨蹭着日记本的上的两行字,他不由自主的在顾舟二字上多停留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收敛了个干净。
但那眼神却还是柔和的。
宁致远的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了顾舟的面孔,他想顾舟这样子的人,应该是从小便有个很完美的家庭,有一对很完美的父母吧。
至少不会像他一样,还会有梦醒的时候。
宁致远坐在书桌前,默默的拿起了那本英语词典,记了起来。
屋子里的光线慢慢的暗了,房间门被“咚咚咚”的敲响,宁致远起身打开了门,他的母亲林温婉,莞尔一笑,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致远,快来尝尝看,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
宁致远点了点头,他走过去,端了一小碗汤喝了一口,身体一僵,却还是赞美道,“好喝,妈,你辛苦了。”
那汤甜的腻人,宁致远想,林温婉应该是将盐和糖弄混了吧。
林温婉敏锐的看到了宁致远身体僵硬的一瞬,她二话不说便将那些饭菜打翻在地,转身离去。
宁致远的脸有些阴沉了,有些汤渍撒在了那日记本上,他小心翼翼的擦掉那汤渍,却还是留下了痕迹。
上来打扫的老人不做声的将东西收拾好了,他瞧着宁致远的样子,便忍不住说了一句,“少爷,体谅一下夫人吧,她也不容易。”
宁致远抬头望了一眼吴伯,却是冷漠的回了一句,“吴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吴伯无奈叹息一声下去了,独留宁致远站在书桌前,发着呆。
过了那么一会儿,宁致远突然笑出了声,那笑声七分无奈三分凄凉,宁致远侧头,望着那已经落到一半的太阳,喃喃自语。
“我体谅她,那么谁能来体谅我?”
那声音实在太轻,轻到一阵微风便能将话语吹散,轻到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致远微勾嘴角,笑容多添了几分讽刺几分嘲弄,他坐了下来,拿起了那本有些旧的词典。
那词典上面没有多少温度,可宁致远拿着,却好像感觉到了那叫做顾舟的人的温度,那温度刚刚好,刚刚好能暖化他心口一角,为他褪去了几分寒意。
顾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