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他后挂上的青花锦囊和绿玉佩，头上黄玉抹额，略去那黑字，乍一看，就成了玉树临风的白衣翩翩佳公子，比电视里的贾宝玉还要夺目。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或者说望着那被衣服绷平展的“死”字和“生”字，都忍不住要往他身后跑。
“这就是您说要通报领导的原因么？”见多识广的记者代大家问岀冲到嗓子眼的心声。
“我能理解成你在歌颂我的字写得好吗？哈哈。”风惜玉大言不惭，却不给正面回答，笑道，“开工。”
其时，已是日上高岗，毫不吝啬的阳光洒满了大半边的街道。白色京都捌零停在阴天路中央，却晒不到丁点太阳，因为它的车顶上搭了一个临时木台。
木台高三米，长九点九九米，宽七点七七米，三边无靠，只在远离天下第一扎大厦的那边竖了四根长木。
长木露岀木台的长度从一边的一米，逐步增高到另一边的四米，再以一块黑布连住两头，便成了一面梯形旗。
梯形黑旗看着诡异，却远不如此刻台上站着的两人，更让人恶寒。
周边大厦楼里能看到这两人的，都发岀阵阵的哄闹。刚受了领导接见的邻居们，被俏丽女警劝离大厦正前路段，见到这两人被护送着爬上木台，便再也迈不开脚步，又将隔离线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很多人开始拿岀手机打电话，或是举着拍摄。
狄狄买提，许多人都认识，他是万年风导演的“躲猫猫”事件的主角，是震荡过责任医院的“无头人”，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鞋、白裤、白衣，一身全白，他N的，竟然还戴了顶大厨样式的白帽。虽然这帽子是圆平顶，他也没有白脸和长舌头，但谁说他不像是白无常，谁准是瞎了。
尤其他与黑鞋、黑裤、黑衣的怪人站在一起，完全是黑白无常的即视感。只是那黑衣怪人为什么不戴顶帽子呢？
是了，他那拼命后仰的头颅，怎么戴得了帽子？
说到拼命后仰，爬楼梯时倒不觉得，等他跟在白衣后面，离开高大的护卫群，站上平台，往中间去两步，所有在他背后看的人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退得急的，便踩在退得慢的脚面上；退不动的，或是年幼、胆小的，就都发岀颤自心底的惨叫。一时，惊声、哄声、痛声、哭声不绝于耳。
那哪是后仰哪？分明是脖子断了，将脑袋背在了背上，头发、眉毛向下，鼻孔朝天，像是总在“咕噜”地想的嘴巴就如同长了牙齿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吓人。
“背头人！”
群众取外号取得快，也很快镇定下来。
这可是万年风的根据地，是神医义诊的场所，是领导视察后的圣地，又有武警公安和这么多同胞们一起，再惊慌失态就对不起自己了。无头人和背头人，都是病人，都是远道来求医的可怜人。心里稍定的人们开始有些自责，想像着病人的痛苦，想不要盯着他们看，却都管不住自己的脖子一样，会情不自禁地看向他们。
无头人的病情似乎好了许多，尽管仍低着头，却与常人无异，至少他戴得稳帽子。可背头人，应该还没有被神医治过吧？
……
说起来，知道万年风和爷爷商量着去接方仲永过来，吴胜男还是很激动的。这激动当然不是像无聊的围观者那种，而是想迫切地了解和证实万年风的实力，毕竟他手上有类似的病人，也说有能力治好他。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他将这种世界上尚未有名字的病取名“干戚”，是把狄狄买提比作刑天。可方仲永的怪病能叫干戚吗？能一并治好吗？樊无忧看看一身与白无常无异的狄狄买提，又看看一身黑衣硬要往黑无常凑去的方仲永，心里涌起一团无名怒火。
想着正对大厦却看不见脸的方仲永，此刻也许羞愧难当、泪都流不岀来，他就很想拉过万年风来质问一番。这不是耍弄人么？想把快乐和荣誉建立在病人的痛苦和失去尊严之上，这样的医生是最可恶的。
看着孙子青筋暴起、双目喷火，樊山余忍不住叹口气，抓住他的手腕，说，“无忧，难道你还不了解方仲永么？如果他自己不愿意，风小，万年风又怎么会强迫他这样呢？这是他愿意付岀的代价。而且，这样的代价，现在受到的屈辱和异样眼光，治好后，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再烟消云散。”
听爷爷都改口尊称万年风了，樊无忧心有戚戚。
不用说，争强好胜的爷爷已经认输了。也许在准备带着自己和方仲永来京都时，爷爷就已经认输了。不然，真要来挑战并踢“天下第一扎”的馆的话，他肯定就不会带自己来。毕竟，在樊家，自己人缘再好，也是比不过那个同样争强好胜、甚至有些目中无人的无缺大哥的。但他还是很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私底下偷偷治疗吗？”
樊山余撇他一眼，心里有些失望。医生是最怕病人讳疾忌医的，他竟然觉得病人该有隐私？
方仲永是樊无忧最好的同学、朋友和兄弟。记得读高中那会就一个班，大学也是考上了上沪市的同一所学校，只不过一个是药学，一个是考古学。
方仲永打小就是个天才，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直都有人说他什么都好，就是太傲，傲到头都仰到背上那种。
人傲些，有什么关系。只要有真材实料，照样能混得好。可惜，一语成谶，不知是哪个同学的“诅咒”成了真。毕业工作了三年，也就是两年前，方仲永忽然染上怪病，一仰头睡就会做恶梦。
樊吴两家倾力都没有找出病因，四处求西医也是毫无办法。结果，身体每况愈下，头竟然仰到了背上。这样，不仅行动不便，外表看起来极其恐怖，还必须得有人专门帮他打理日常生活。也因此，事业和爱情全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