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沙暴呼啸之声存在,但名扬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山顶位置那一声巨响。他不知道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却知道这是他逃跑的最好时机!
他救不了关山。
为此他曾做过努力,只是,都是徒劳。
丁丑不会听他的话,这一点他深深地明白!
一番挣扎之后,名扬最终决定抓住这个机会,选择趁丁丑不在之际,逃回安息之港!
说实话,丁丑的话他信了大半,但他仍不想不明不白的跟着丁丑去那个什么鸦荡山,就算自己真的有这么一个父亲,他也不想见,不想相认,因为他知道这么多年母亲一人将他抚养成人,有多么的不容易。
自他记事起,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母亲就一直居无定所。他们藏过下水道,住过树洞,而母亲为了保护他,整日带着他东躲西藏,昼伏夜出。
他曾见过母亲为了给他保暖,一双秀手长满了冻疮的样子。曾见过母亲为了让他吃上一口东西,被打的不成人形昏迷三天的模样。
他守着昏迷的母亲,三天时间过的像世界末日!
令他至今难忘!
为了不让他被人抓走,母子二人逃亡时候专门挑一些人烟稀少的森林谷地。他见过母亲为了他的生命安全,怒号着和狼群对抗。为了不让他口渴,几夜几夜只休息很少的时间,为他接取露水,一遍一遍的用沙石炭块过滤。
母亲背着他,磨坏了无数双鞋,磨破了无数次脚。
母子二人赶上过坏人。
当然也遇到过好人……
他在他母亲身上,学到了太多东西!他至今难忘母亲最常露出来的那种眼神,那是坚毅,那是不屈,是忍耐。
他见过母亲坚韧的样子,见过她故作凶狠的样子,见过她的高兴,也见过她躲在角落为了不被他看到,独自落泪。
但他曾偷偷见到过母亲落泪!
那种心酸的感觉,他记忆犹新!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等到自己有能力保护母亲,再不让母亲受一点点的伤害!
他从五岁起,就跟着母亲练刀。母亲不是武者,但有一手极强的刀术,这也是他们母子二人逃亡时候的关键保障。
不然,他们可能早早就被人杀死或是……
一个年轻漂亮的母亲带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上路,不用说十几年前,就算是现在,也绝对走不出百里就被人抓走了。
至于被抓走的下场……
他们为什么要逃亡,名扬从没有问过母亲。他不想知道,更不想再去回忆那段经历。然而现在,他心底却是有了一点点的线索。
曾经那段地狱般的逃亡生涯,可能就和他的亲生父亲有关!
不!是那个人!
是那个人,让他和他母亲,遭受了那般苦罪!所以他不想见他,就算丁丑说的是真的,他也不想见。
甚至说,如果他的推断是真的,他更想直接杀了那个人,而不是说相认之类!
那段地狱般的逃亡时间,百转千回的东躲西藏,一直持续了三年多才结束。直到他们到了铁山区,母亲因多日未进食喝水而晕倒在路上,他一个营养不良的干瘦的孩子用尽全身力气背着母亲上路。
直到遇到了一支武装小队。
当时他非常害怕,他仍记得自己握着母亲那把刀时颤抖双手的样子!
同样也记得那个友善的男人,笑着耐心劝说他放下刀时的脸孔。男人一脸耐心安抚他的时候,他的同伴在笑。
但那个时候他就懂得,那并不是嘲笑,而是友善的打趣。
那个时候,他八岁!
而那个友善的男人,叫于朗……
从母亲被于朗抱上车、自己小脸一脸紧张的跟上于朗那一刻,他们母亲二人的生活就开始稳定下来。
他,流浪三年!
母亲,逃亡八年!
……
他们定居在了一个叫流城的地方。有于朗那个男人照顾,他们的生活有了天差地别的起色。于朗给了他们母子二人一家小酒馆经营,于朗手下人最常去的一个地方,那里几乎成为于朗和其手下的唯一据点。
当然,流城也有很多坏人,找酒馆麻烦的人。但在他那时的记忆中,那些找过酒馆麻烦的人,都只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没出现过!
那时的他就明白,这些人应该都被于朗处理掉了。
经营酒馆,母亲不再拿刀,教他功夫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于朗身上。而总是和于朗一起出现的那个令叔,教他读书识字。虽然一有功夫也会教,但大多时候母亲都在为生存忙碌。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天夜里,当母亲满脸含羞跟他商量一件事时,那一天几乎成为了那一段时间自己最高兴的一天。
因为母亲决定嫁给于朗,询问了他的意见。
他自是满心欢喜。
因为他巴不得有个人,能够像自己一样照顾母亲!
而这个人,也必须是于朗!
母亲和于朗并没有举行婚礼,而母亲也从没让于朗留宿过酒馆,这一点让他有些诧异。因为他在一本书上曾学到过,男女结婚,结为夫妻的二人,应该睡在一起。
但母亲和于朗两人,并没有这么做。
他不知道原因,也没有问过,那时的他大半的心思都在锤炼身体上面,因为那时的他,觉醒了武者!
那一年,他十四岁……
就在名扬冲进沙暴逃回安息之港的两个小时后,变成半副骨架之躯的丁丑,回到了之前撞车之地。
而等他发现不见了名扬之后,愤怒的丁丑再次抽出血骨之剑,直接将那辆翻倒的汽车肢解,剁成了碎块!
沙暴当中,貌似腐烂成半具骨架人类,拿着一把剑狂砍一辆车,这也是一副地狱奇景。
发泄完心中的愤怒后,丁丑并没有直接追上去。他的目光锁定着安息之港的方向,怒火渐渐从他眼中消退。但一股深沉暴戾的神色却是开始在他眼底肆虐,如同天空龙卷沙暴!
以他现在这幅身躯的前进速度,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追得上名扬,所以他并没有去追。从山顶下来再到车这里,就花费了他将近两个小时,现在就算知道名扬回安息之港,他也没有追上去的能力。
一切只能等他恢复了实力再说!
而恢复实力对他来说并不难,只是简单的需要一些时间……
在沙暴的见证下,丁丑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
从新将骨剑插回自己的胸腔,丁丑找了一个平坦之地,一对骨爪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个人形坑洞出现。
无论是谁看到这个坑洞,都会想起一个名词。
坟坑!
趁沙暴将其填满之前,丁丑仰身躺倒坟坑之中,沙暴的肆虐甚至省去了他将自己掩埋的动作。
如果有人在这里话,看见丁丑的动作一定会认为他疯了,这可真谓说的是那四个字。
自掘坟墓!
沙暴在这时渐弱,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丁丑的坟墓就被填平。从外表看,完全看不出那个点的地下,躺着一个人!
在丁丑被填平埋葬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被剁成碎块的汽车残骸随最后一股沙暴飞走,不见了踪迹。
沙暴过去,这里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戈壁,没有了任何一丝细节……
“啊!!!”
“混……蛋!!!”
“去!死!!!”
“啊……!!!”
痛入骨髓的灼热刺痛,无时无刻的刺激着关山的脑海,这让关山不禁失声惨叫。
前世作为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杀手,受伤剧痛常有,这无疑锻炼了关山那根比常人更加粗壮的痛觉神经。但关山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痛觉折磨的失声惨叫,破口大骂!
仿佛有一根钻头,永不停歇的钻着身上每一块骨头,而且钻头之上还带着绝高温度。浑身激烈的颤抖着,脖颈、眼角、额头,青筋高高鼓起,如同蚯蚓爬行。
关山的喉咙已经嘶哑,喊破。双眼的视线都已模糊,只分得清入眼一片血红。
随着这种痛苦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折磨,关山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已离体而去,灵魂都已出窍。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意识灵魂飘远,以死亡的方式彻底解脱之际,一股莫名的力量出现,像一只大手,直接将他们灵魂意识抓住,从新拉回身体当中。
这种感觉是一抹冰凉。
但……
意识归位……
却生不如死!
这种感觉就像骨头被一寸寸的打断,拍碎,有人又将其接好,而后在经历一遍。
电钻,打断,拍碎……
灵魂意识离体……
又被拉回……
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脑海中最后仅存的那丝冰凉,关山知道是什么,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番剧痛,让他第一次希望那丝冰凉力量被火焰或剧痛吞噬,一了百了。
甚至他对那丝冰凉,产生了一抹恨意!
而且这股恨意,正在飞速放大!
关山想喊叫,想怒骂,但他的喉咙已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嘴无声,连最后一点宣泄手段都已失去。
那股冰凉,就像是一根无意识的线,仅守着关山脑海最后一点意识的最后一丝清明!
缠绕,包裹,紧守。
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间,那根线……
被扯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