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韩启树故作轻松地回答。
“刚才我出门碰到一个小士兵，问了我些军规上的问题，我来军营时日尚短既有些答不出。”萧相意审视着韩启树。
“什么军规问题？殿下若有军规上的问题，大可以问我，韩家军很多军规都是我爹定的。”
“那士兵问我，偷盗该如何？”
“轻则鞭笞，重则驱逐出营，若是偷的是军中机密当杀。”
“那士兵还问我，上峰询问不如实回答该如何？”
“若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训斥一顿就好了，若是军国大事，隐瞒者，查清来历，若非细作，则杖责五十，若是细作，杀无赦。”
“那士兵还问我……”萧相意停顿了。
“还问什么？”韩启树好奇地追问
“还问欺凌女子，当如何？”萧相意直勾勾地看着韩启树。
“欺凌良家女子……”韩启树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当杀。”
“那士兵还问我，将军与士兵是否一视同仁。”萧相意歪着头，想看清楚韩启树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韩启树低着头反问道。
“知道什么？”轮到萧相意装傻了，“知道军规吗？”见韩启树沉默不答，继续追问道：“还是我应该知道些其他的？”韩启树依然沉默。
“我知你非孟浪之人，我们尚在京都时连你连喝花酒都不肯让女子近身。”萧相意语气放缓，“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原原本本地告诉我，若是你犯错，我自会想法子补偿那家人，若你是被冤枉的，我也会还你清白。”
“我是不是清白的，也不重要了。”韩启树依然低着头，原本意气风发的样子此刻都淹没在了沉默中。
“到底是为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父亲已经处罚过我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还请殿下莫要追问了。”韩启树站起身来，“请殿下回自己营帐吧，末将还有军务要处理。”
“一条人命没了，一个姑娘的名节没了，是你挨了几军棍就能过去的吗？”萧相意想不到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居然如此草菅人命，一时间怒不可解。“你不说，好，我去问神医，相信神医验尸后，自然就知道那姑娘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韩启树万万想不到萧相意出此下策，伸手拉住想离开的萧相意。
“说不说。”萧相意掰开韩启树的手，“不说，我就走了。”
“我说”韩启树说完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一次演武场上，我救了一位姑娘，后来才知道，那姑娘是军医梁淮的妹妹，叫梁瑜，后来……”
“后来她喜欢你，要嫁给你，你不愿意却舍不得她的好容颜。”萧相意见韩启树不再接着往下说，故意说些话刺激他。
“不是。”韩启树抬起头来，“我不喜欢她，也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那她怎么死的？”
“后来，她向她兄长梁淮说了对我的感情，梁淮来找我，希望我无论如何能给个答复，我也觉得既对她无意便不能耽误她，于是让柳儿代我去说清楚。岂料，柳儿去见她以后，这姑娘却三番五次寻死，梁淮又来求我，请我务必亲自去见她一面，也让她了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韩启树叹了口气，转头对萧相意说：“你知我本性，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我自是知晓启树为人，只是你为何……”
“我们约在云川口镇上的一处酒楼，为了避嫌，我特意带着柳儿和一个随从去的，去了酒楼，梁淮领我进了一个包间，让柳儿和随从在外等候，若是依梁淮所言这房间内就我和梁瑜了。”韩启树说到此处，用力哼了下鼻子，强忍着眼泪，“我知此事不合礼法，便不肯进房间，可是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只愿与我单独说几句话。”
“你可进屋了？”萧相意插嘴问。
“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些，我进了包间，原本这姑娘诉衷情，可是慢慢地，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如何不对劲儿。”
“我动情了。”
“你动心了？”萧相意诧异，也不敢信。
“不是动心，那姑娘提前在房间点了迷香，待我察觉时，已经浑身瘫软行走不能，见我如此，梁瑜开始……”
“开始什么？”萧相意诧异了一瞬间，突然想明白了答案“开始投怀送抱？”
“她开始假装无意识地撩拨我，我好歹习武多年，就算身中迷香又岂是一个弱女子可以操控的。她见我不上当，便开始威胁我，扬言我若敢出这个门就让我身败名裂。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没受威胁，她也没有食言，真的用自己的名节当赌注来构陷我。”
“韩将军可知其中隐情。”萧相意拿出帕子，递给韩启树，让他擦擦眼泪。
“爹和柳儿都知道，可是爹说梁副将是为了韩家军而亡，纵然子女有错，如今已然魂归故里，也不许我和柳儿对外提起。”
“所以，韩将军就让你认下了这欺凌女子的罪名，处罚了你一顿？”
“是。”
“那梁淮军医可知其中隐情？”萧相意奇怪，自己妹妹出了这样的事，他当哥哥的怎么还会留在这个伤心地。
“并不知晓，爹不让说，怕他想不开，事后爹爹送了不少奇珍异宝，还亲自去赔罪，军医深受韩家军的恩惠，自此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萧相意听完，见韩启树心里如此波澜忍不住替他难过，好好一个世家子，却因为一次救人变成了登徒子。
“我让你查军医，可有结果。”萧相意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不太高明的转移话题的法子。
“军医并无异常。”韩启树说道，“自从梁瑜出事后，爹也怕梁淮对我心怀恨意，派人盯过梁淮一阵子，他长年住在军营，偶尔回自己宅子，除了……”
“除了梁瑜忌日？”萧相意继续道：“我来的时候，见你的随从抬着祭拜用的纸钱，可见梁瑜忌日就是这几天了。”
“纸钱是我让人准备的，梁淮今日回他的宅子，想让他带上。”韩启树又低下头，低声道：“这些年，我一次也没有去祭拜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