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的。”苏枕白了手机一眼,似乎是白了明毅一眼,“你还真好意思。”
虽然在间接导致苏枕吃了亏以后又继续压榨有些不厚道,可是苏枕有这个帮忙的本事,的确是拜明毅和司灵所赐。
苏枕在中央美院学美术,她很有天赋,也很努力。不仅苦练画功,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知道绘画与写作一样,技巧只是肌理,题材才是灵魂。
于是在他的同学们还在肆意的享受青春的时候,她已经流连在街头,默默观察着众生百态,人间万象。
初时的时候她的画艺极好,看过的人无不称赞惟妙惟肖。再后来时,她的画已经不追求一个线条,一个明暗这样的细节了。颇有几分去皮留骨的潇洒快意。
但是看过的人没有不心惊的,同样的银钩铁划,仅是寥寥数笔,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像风里的大旗似得,哗啦哗啦的呼之欲出。
同学们和教授们都说苏枕画的东西有了魂,只有赫连老师一个人找到她,严肃的说,“苏枕,你现在已经是造诣匪浅了,开始时是笔下有肉,现在已是笔下有魂,到了这份儿上已经够用了,凡事要有度,再往前等笔下有了灵,是福是祸就难说了,还是就此止步吧。”
“赫连教授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愈发有进益不是好事么。他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连评定职称时都没有,好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苏枕暗自揣度,被他的脸色所震,还是点了头。
既然教授说造诣已经登峰造极了,无需进益了,那还是为就业早作打算吧。
“可是我的心里总是痒痒的,想要些什么东西填满,以前醉心于作画,采风,还好一些,现在闲下来,心里就像有个蚕宝宝不停啃食一样,简直是十分煎熬。”苏枕对她最好的朋友司灵说。
司灵沉吟了一下,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闲的,这样吧,我们报社已经把我调剂到市公安局宣传科了,回头我看一下有什么宣传任务,就给你拿一些,既给你点活儿干,又可以挣一点稿费,省的你胡思乱想。”
“厉害呀司灵,都把你调到明毅脸上守着了,你在外面可得给人家点面子呀!”苏枕故意笑她。
“那还用你说,”司灵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得意洋洋“我回头让明毅把他所有的单身男队员都带出来给你过眼,相中哪个尽管开口别客气。”
“你现在这幅样子,真像个妈妈桑。”苏枕败下阵来,单身狗似乎是一个一击必胜的弱点,屡试不爽。
后来司灵真的给苏枕拿来了一叠卷宗。真实的案例,血淋淋的图片。
明毅溜达到司灵的办公室,看见她的文件柜里放着高高的一叠资料袋“诶,我记得你不是让小文给苏枕找案例么,怎么还没有给她?”
“早就给她了呀,你没看见东边的柜子空了一大格么?”
“东边?”明毅的冷汗几乎冒了出来“我记得上次过来看见小文把找好的资料放到了西边。东边……是恶性案件呀……”
“天呀,”司灵懊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我们这些干一线的还没没什么,对于一般人来说实在太过血腥暴力了,心里脆弱的直接留下心理阴影,患上心理疾病都是十分可能得。不行,我得去看看苏枕。”司灵一边说,一边已经抓起了自己的皮包向门外跑去。
“等等,我开车送你。”
两人急吼吼的来到了苏枕租住的地方,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呆了。
苏枕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租下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卧室睡觉,客厅画画,反正她也没什么客人,司灵来了有时坐到她的绘图旁,有时到她的卧室里。
两间屋子总是收拾的洁净温馨,令人十分舒适。
可是现在,卧室的床上,地板上,小沙发上,甚至窗台的鹤望兰上,都铺天盖地的顶着一张张的画。
每一张都是一具尸体,整个房间就像是开满了毒蘑菇的暗黑森林,让人一眼望过去就禁不住打寒颤。
更让人心底发凉的是,两人看着苏枕脸色苍白的坐在这些画中间,手中的画笔仍然无法停歇。就像那只受到诅咒的红舞鞋,永远都无法停下来。
司灵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苏枕的心底一直有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
而现在,这片荒芜已经被填满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苏枕的样子,想起来四个字,落笔成魔。
然后她想起了苏枕的教授说过的话“凡事要有度,再往前等笔下有了灵,是福是祸就难说了,还是就此止步吧。”
一切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发生了。
“司灵,你害怕我这样么?”苏枕忽然抬起头问她,语气孤独而缥缈。
司灵心疼的几乎要坠下泪来,她走上前抱住了苏枕“不,我不害怕,我感觉到了,你的才华终于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了,可是你该怎么办呀,你不可能画这些东西谋生呀,这太难让人接受了。”
明毅深吸了一口气,也走了进来,抚着司灵的肩膀安慰“没关系,苏枕可以画法制内容的插画,推理呀,破案类型的图,正好还另辟蹊径呢,没关系,没关系。”
当时,明毅还没意识到苏枕的天赋在他破案时所发挥的作用。但是很快的,明毅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运用的无比欢乐,乐不思蜀。
刚开始他还十分客气周到“苏枕,不好意思,又让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好来画这些东西。你先画,完事儿了我请客,我们吃饭去。”
而昨天下午,苏枕收到的信息只有六个字“来画画,有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