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先生的改卷效率很快,尤其是初级生的月考试题,题比较简单,策论写的比较直白,而且写的都是一板一眼的楷书,不像其他级的学生,草书行书都有,有些学生为了体现自己知识渊博,还会不用简体字,写什么繁体字、金文铭文的,简直就是在嫌先生们不够忙,要帮忙增加工作难度。
“喻梅,听说你们初级生的卷子改好了,已经放榜了,你不去看看?”
“哦,待会儿吃完饭顺面去看看吧。”楚喻梅赤裸着上半身,稳稳地扎着马步,面色淡淡地回应道。
“你可真淡定。”付清感慨道,“你就不怕考不好吗?我刚刚看见几个小孩都紧张得哭出来了。”
“不紧张,我又不喜欢文学,我喜欢的武学。”楚喻梅头也不抬道。
付清将还冒着热气的纸袋放到楚喻梅桌上,然后从宿舍外的水缸中取了水净手,然后再走过来,取出纸袋里的包子啃。
“还要练多久呀。”他嚼着包子,含糊道。
“每日三炷香,还剩两炷。”
考完试了,学生们都开始闲了起来,虽然还在太学闭馆期间,但学生们也各有各自的玩法。
付清闲闲地看着楚喻梅扎马步,感慨道:“你小子身材还不错嘛!”他虚虚地朝楚喻梅腰腹处的人鱼线指了指,“我听说你以前都是被楚侍郎关在家里读书的,还以为你身上的肉肯定一坨坨的呢。”
“在家自己偷着练,我让侍从教我的。”楚喻梅干扎马步也无聊,乐得和付清闲聊。
“你侍从?我记得你说过,楚侍郎不给你学武吧?你侍从不听你父亲的,听你的。”
楚喻梅有些心虚:“对呀,怎么了?”
“你这是驭下有方呀!我侍从从来都是给我父亲打小报告的,表明跟我亲近,结果我就不小心打破个杯子,我父亲转头就知道了,扣了我两个月月钱,真是的。”
楚喻梅:“我也是一样呀,摔碎东西这种事书言书语才不会帮我瞒呢。毕竟东西损毁,是要叫管事补回来的。不过我没有月钱可以扣~”
付清:“我打碎的那个倒不用补。”
“啊?”
“我父亲新买的,他摆在那不用,我就拿来装泥巴了。后面也没见他补。”
楚喻梅:“……那多半是古董吧。”
“嘿呀,古董什么的,不重要。”付清摆摆手,“不说我,说说你。你父亲不给你月钱?那你出门买零食是从哪里来的钱?”
“我妹妹那里。”楚喻梅一脸从容地回答,丝毫不觉得这么说有什么不对,毕竟妹妹身体不好,就喜欢借他的身体吃各种零嘴,顺带留点给他尝尝,他都已经习惯了。
付清听到这话,一脸震惊:“你怎么好意思?!”
楚喻梅:“怎么不好意思?”
付清: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哥哥!太坏了!
四目相对,呐呐无言。
最终,还是付清再次开口,虽然心疼楚六妹妹居然还要花钱给楚喻梅买零食,但这也说明了楚六妹妹很亲近楚喻梅这个哥哥呀!还能怎么办?
“你们兄妹俩还挺亲近的。”
“那是!没有谁能比我和妹妹更亲近了!我们可是双生子!”而且还可以互换身体呢!
付清咬牙切齿:现在是你,以后可不一定!
……
闲聊着,两炷香很快就过去了。楚喻梅匆匆吃完饭,与付清一起前往武学部校场,顺带去文学部看成绩。
“呦~这不是我们入学测试时,答中十问的楚家三郎吗?怎么月考才这点成绩?”
在楚喻梅和付清看榜的时候,一道尖酸刺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楚喻梅没有先理会,而是从及格名单中下往上找自己的名字,然后一直到比较中上的地方才见到自己的名字。
妹啊,不都说好刚刚及格,能留在太学就好了吗?你考那么高,哥哥我很难收场的!
(楚玉姝:你们这试卷每题都不表明分数的,我又不了解你们的算分制度,我能怎么办?我没有让你过于优秀就已经很好了!)
楚喻梅平复一下心情,转头看向声源处。
付清这个中级生且是学武的,不好去和两个小孩计较,只是双手抱胸很有气势地站在一旁给楚喻梅掠阵。
楚喻梅则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算是天才,能考到这个成绩,已经很出乎我意料了,我原本只觉得及格就好了。”可千万别说我是天才,我只想习武,让妹妹帮忙作弊已经很羞耻了。
两个小孩:???
由于嘲讽对象过于谦虚,他们一时不知该如何挖苦。
付清:我靠!你这一天也没有复习过的家伙,能考到这个排名还不算天才吗?
终究是错付了。
你这样为什么能说自己是朽木呀?那我是什么?
“我是高扬,这次月考第一名!”小孩狐疑地打量了楚喻梅一会儿,确定这人还正常后,才继续。
“我们扬哥才是文学部的天才,你这连前十都考不进的家伙算什么?就你这成绩能答完十题,还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呢。”
“凡事讲求证据,两位师弟这么说,可是质疑太学考试的公正性?”付清忍不住问。
“我们怀疑的可不是太学的公正,毕竟面试嘛~又不和笔试一样。”
话音直指考官有问题。而众所周知,给楚喻梅面试的人,是有断袖之癖的苏五郎苏廷年。
此话不可谓不恶毒。
付清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楚喻梅则还有些懵懵懂懂。他在家闭门造车,虽然听说过苏先生断袖的事,但并没有意识到这代表什么。
“这样看着,楚三郎也是长得玉雪可爱呀,是不是?”
临近上课时间,来往的学生也多了起来。
又一小孩应道:“是呀!那日考完试,好多人都看见楚三郎和断袖先生站在一起,关系甚是亲密呢~”
“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见!”
初级生没被苏廷年所教授过,因为坊间传言,对于苏廷年带有孩童单纯的恶意。
“他不会也是个断袖吧。”
有小孩小声道。
“他考试时一直盯着断袖先生看呢~”
……
楚喻梅在众人的围观之中,茫然而无措,根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指指点点的,。
“喻梅,快要上课了,我们走!”
付清见事态不对,急匆匆地拉着楚喻梅离开。
被付清拉着向前走,楚喻梅还能听见那帮同龄孩童带着鄙夷情绪的话语声,还能感受到他们嘲弄的,恶意的眼神。
“喻梅,你不用理会他们。”
“和苏先生交好有什么错吗?”
“没有错。苏先生学识渊博,与他交好没错。是他们带有偏见。”
“哦。”
……
早上初级学生聚众闹事,也传到了苏廷年耳朵里。
“希衡呀,你别担忧,”教授初级班主要课程的老夫子安慰他道,“老夫与你共事若干年,了解你的脾气。绝不是会徇私枉法的人。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有劳了。”苏廷年礼貌道谢。
当初断袖一事传扬开时,坊间传言不堪入耳,但学院内却没人对此议论,因为苏廷年在文学部,教导的是,策论。
放现代就是教学生写作技巧。
文学部学生就没有不上过苏廷年的课,有点拨情谊的。且苏廷年为人谦和,讲解题目时娓娓道来,比一下讲话弯弯绕绕的老学究更好明白。
在断袖一事以前,很多学生遇到难题,都喜欢去请教苏廷年。可以说,在断袖一事之前,苏廷年算是太学文学部最受欢迎的夫子了。
而断袖一事后,虽然学生们不认为苏先生有外界传言那般不堪,但人言可畏,或是自己有所顾虑,又或是父母长辈叮嘱,他们除了还保持上苏廷年的策论课外,私下就不怎么找苏廷年帮忙解惑了。
但不管如何,苏廷年在太学里,还是深受学生尊敬的先生。
但这一批新来的这一批小孩,却是把苏廷年当成怪物的,暗中称他为“断袖先生”。
“唉~”目送老夫子离去的背影,苏廷年叹了口气。
月考那日出门,他就注意到了其他孩子的议论,特地与楚喻梅保持了距离,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楚喻梅现下是何心情?
“好了,看你这张笑脸露出这种表情,我差点以为天要塌了呢。”白菘夸张道。
“那孩子还小,我能不担心吗?以往又不是没发生过学生拉帮结派的排挤之事,都以何收场?还不是法不责众?”
“也就小朋友不懂事罢了。”白菘不在意道,“那小孩又不怎么在文学部混,怕甚?要是动起手来,文学部这些初级生,全部一起上,都不是他和那付家小子的对手。”
苏廷年没好气道:“文学部禁止打闹。而且,我担心的不是他们和楚喻梅动手,而是担心他们排挤楚喻梅。冷暴力也是很伤人的。”
“可你说的这情况的前提,是楚喻梅有意去和文学部初级生交朋友呀。我看他在武学部混得如鱼得水,和那边那帮混小子打成一片,可不见得有啥被孤立的感觉。”
“……”
“我看更该担心的是文学部这帮小崽子,以前武学部的混小子套麻袋欺负文学部学生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那以后呢?他现在原有的基础跟得上文学部的进度,所以不混文学部。但他来文学部上课,不会被排挤吗?”
白菘无所谓道:“那就叫先生们多看着点,我再给他送好吃的过去,开导开导他呗~”
白菘(大咧咧):多大点事?
苏廷年(忧心):小孩被冷暴力了会不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