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为什么要把雪鸳许配给老爷?”
“小姐,你好狠。”
“小姐,阿牛哥死了,尸体被野狗分食,我只找到了他半张脸。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小姐,是你杀了他吗?”
“小姐,把孩子剖出来吧。给我一个解脱。”
……
昏昏沉沉间,又忆起往事。半张脸的阿牛,下半身满是鲜血的雪鸳,又出现在穆帼面前。
“对不起,阿牛,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雪鸳,不要!”
“不要,不要……”
守在床前的红玉听见动静,赶紧走到穆帼身侧,拿帕子沾了温水拧干,轻轻给穆帼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轻轻地唤道:“夫人,夫人,起来喝药了。”
惊惧之间,穆帼好像听见了红玉在唤她。她猛然睁开眼,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红玉将穆帼扶起身,安静地端着药碗,慢慢地一勺一勺地送到送到她嘴里,等着穆帼缓过神来。
“红玉,我又梦到他们了。”穆帼声音里少了平日的威严,带着些许恐惧与茫然,“他们,他们……都是我的错呀,我的错……”
见夫人又开始犯痴,红玉放下药碗,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小姐,不要想了。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是楚家的错……”
“可是,阿牛是我杀死的,他不会原谅我的,雪鸳姐姐也不会原谅我的。”穆帼怔怔道。
”……“
红玉见穆帼清醒了,没有再安抚,拿过药碗继续喂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事实却永远无法改变。红玉也不知从何劝起。
“我什么也不能弥补。我还要与楚泽铭虚与委蛇。他们,肯定是怨我的。”
“玉珍怨我,勃之怨我,现在,玉瑶也怨我。”
……
楚玉瑶洗漱好,换好衣服,来到饭桌前,没有见到母亲,失望地瘪了瘪嘴。
“外祖母早上好。母亲呢?她不吃早膳吗?”
穆桧英敛去脸上的愁绪,和蔼地说:“她身体不太舒服,还在休息。待会儿外祖母带你和六姐儿去宣王府。”
“哦。”
“把六姐儿叫来一起用膳吧。”
“是,将军。”
楚玉姝已经洗漱穿戴好了,正等着侍女送早膳过来,谁知竟请她去正厅用餐。
依母亲的习惯,是不可能和她一起用餐的。是母亲气还没有消?
来到正厅,楚玉姝恭敬地朝穆桧英行礼:“外祖母安。”
“起吧,我这粗人不讲这些虚礼。快些吃好,我们就出发。”
外祖母也要去?
楚玉姝垂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乖巧地坐在楚玉瑶身边,规矩用餐。
到底是这次赏花会意义重大,还是单纯帮女儿看外孙女?亦或是和穆帼匆匆赶来穆府有关?
素来跳脱的楚玉瑶安静地过分,看得出,昨日发生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只是无精打采地和楚玉姝打了招呼后,就不说话了。
坐马车的时候,楚玉瑶和穆桧英一辆,楚玉姝单独一辆。楚玉瑶抿抿唇,不太满意外祖母的安排,但没有反对。
今日宣王府的赏花会,几乎全京城的贵妇名媛都来了。府前车马络绎不绝。
穆家马车到的时候,楚家马车也刚好到。
孙氏看见穆府的马车,看见楚玉瑶,当场就来戏了,隔着五米就大声唤道:“五姐儿,好巧呀。原来你和你母亲昨日是回将军府了呀?”
“祖母安。是。”楚玉瑶并未看出孙氏的心思,乖巧行礼。
一旁的林氏眼睛一亮,立马开口:“五姐儿呀,不是伯母说你,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害我们今天等了你们半天,派了丫鬟过去问才知道你母亲带你们回娘家了。”
这对婆媳此时倒是有默契,一唱一和的,倒是让门口还未进府的客人都知道了穆帼干的“好事”,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楚玉瑶脸色一白,不知如何辩解。
孙氏目的达到,也不敢明面上为难楚玉瑶,道:“算了,下次记得和祖母说就好了,你也是听……”
“谁说我女儿没有昨日告知了?”穆桧英掀开车帘,中气十足地问。
孙氏手一抖,差点把拐杖丢了出去——这大佛怎么来了?
周围人看到这杀神,惊得收回目光,赶紧吩咐自家丫鬟或护卫,将这尊杀神参加宴会的消息传回去。
宣王府的迎宾的管事们也瞪大了眼睛,也赶紧派人去告诉主子穆将军来了。
这就是女战神的牌面呀!
楚玉姝裹着披风,站在穆桧英身后,静静地观赏众人见到穆桧英后的反应。
或是敬畏或是崇拜,或是恐惧或是惊疑。
穆桧英对于各府女眷来说,是很遥远的传奇人物,虽然想攀交情,但也没有人提前靠近。
只有身为穆家姻亲的楚家女眷有这个殊荣与穆桧英站一道,但孙氏以及刚刚摆长辈架子教导楚玉瑶的林氏,都不想要这份殊荣。
“亲家好!”孙氏笑得和菊花一样灿烂,暗暗和旁边的嬷嬷递眼色。
嬷嬷心里苦,不得不“砰”地跪在地上,开演:“老夫人,二夫人是来过院里,您正在午睡。只是……只是老奴当时喝了点小酒,就……都是奴婢的错!还请老夫人,穆将军恕罪!”说着说着,开始自扇耳光,“pia!pia!pia!”,那叫一个响脆。
楚玉姝叹为观止:人才呀!
两人都知道,穆帼肯定是没有去打招呼的,但谁让楚家理亏且势力不如穆家呢?孙氏这低姿态做足了,穆桧英看戏似的欣赏了一会儿,终于摆摆手:“罢了。留这样的蠢婢在身边伺候,想来也是亲家喜爱,还是别打伤嘴了。”
说罢,她牵起楚玉瑶的手,道:“我们走。”
楚玉瑶被外祖母的排面唬得没有转过弯,走路起来感觉轻飘飘的,但还能记得放慢速度,不让外祖母走太快。楚玉姝则乖顺地跟在后面小步走着。
赏花会赏的是池塘里的荷花,也是各府里的娇花。
满湖盛放的芙蕖,亭亭玉立,清雅至极。王府在湖边搭起舞台,下面布置好席位。女眷们分成三批,豆蔻年华的少女可上台展示才艺,无人表演才艺时则由王府请来的艺人唱曲儿。贵妇们在台下品茶赏花,交互情报。尚且年幼的女孩在一旁玩耍。
王府专门还训练了一批识水性的侍女,可带着娇客们划船采莲。
女孩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玩闹嬉戏。
楚玉瑶带着妹妹坐在垫子上,无聊地赏花,想着母亲,但好歹没有把郁色摆在脸上。
郡主李长乐无聊地自己坐在阁楼上,看着楼下的女孩们。身边的丫鬟劝:“郡主,王妃说了,你也到年纪去学习交际能力了,怎样都得有几个交好的女眷。这是王妃拟好的值得结交的名单。奴婢都认识。”
“烦死了!”李长乐将那纸条推到一边,“就不能让我在阁楼里好好看话本吗?一天天的,做这做那,非要我当个笑不露齿的木头美人!就我这身份一亮,多的是人来巴结。”
“那就请郡主出去给她们一个巴结的机会吧。王妃说,郡主要是今日不去社交,就将郡主的话本子全部找出来,烧了。”
“……”李长乐闷闷不乐地将纸条捡起来看,“你给我介绍一下吧,等下我下去直接找。”直接找个最漂亮的!
楚玉婉和楚玉娥和林家的表姐妹在另一旁闲聊。
楚家大夫人林氏是林府庶出小姐。林家是书香世家,家主是礼部尚书,地位不比楚家差,何况今年还出了一名探花郎。楚玉婉和楚玉娥倒有些巴结顾家的表姐妹。
“那是谁?”林家三小姐林冉看着楚玉瑶身边的生面孔,问。
“那就是我们那足不出户的六小姐了,今天倒也奇了怪,竟然出门了。”
林家二小姐林雁不动声色地问:“她今天也是乘穆家马车来的?”
“她虽是搭穆府的车来的,却是自己在后面跟丫鬟一辆。”
说到这个,楚玉娥和楚玉婉脸上就带了点嫉妒之色:“这病秧子记在二婶名下,但二婶其实也不怎么搭理她。她倒是好手段,惑得我们那娇憨的五妹妹把她放在心间。”
林家姐妹对视一眼,闪过一抹讥笑。
她们早就看清楚玉婉和楚玉娥那点心眼。有个那么纯善的身份尊贵的妹子,不交好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交恶,怎一个“蠢”字了得?
她们曾试图借姻亲的身份和楚五交好,可惜楚五不耐烦,说话还忒耿直,难以下手。如果楚五很爱护楚六,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别看楚玉瑶正悠闲地吃着糕点看花,但其实已经是女孩子们的视野焦点了。各家闺秀都已收到了母亲安排的打探穆家动向的任务。
可她们早就和楚五打过交道了好吗?这就不是一个好打交道的!
虽然楚五今天没有带着话本看,可她在那吃糕点,不说话不玩耍,怎么搭话呀?
上去夸衣服装扮吗?
楚五会答:“你根本没有觉得它好看。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直接问吗?
众闺秀已经能想好楚五的回答了,“我也不知道呀”,一定是那种一本正经的理直气壮的口吻。
楚玉姝对视线敏感,想想原著里五姐的直女人设,从头至尾就李长乐这么一个好闺蜜了。
倒是可乐,今天穆将军出府参与宴会,可真是“惊起一滩鸥鹭”,想打探的人不少。
要和五姐这种不喜欢弯弯绕绕,聪慧又耿直的人打交道,倒是难为了这些身怀108种高超搭讪技巧的贵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