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楚玉姝一起画了会儿画后,祝珑馨带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
这也是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她肯定要赖在楚玉姝那里,一直待到对方赶人的。
但现在她嫁人了,作为新妇,天天赖在小姑子院里,不会自己院子里料理庶务,服侍丈夫,怎么也说不过去。
“又是从那丫头那里回来的?”楚喻柏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满。
祝珑馨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都不想理他。
“哼”了一声,就转头叫丫鬟们将饭菜端上桌。
楚喻柏:新婚老婆总和别的女人腻在一起怎么办?在线等,急!
看丫鬟们上好菜后,楚喻柏立即让她们都退下。他一直都不习惯自己的私人领域有太多人存在。
“我跟你说话呢。”楚喻柏看妻子不理自己,再次唤道。
“那你要我说什么?”祝珑馨回道,“每次都跟你讲不通。什么那丫头那丫头的,那个是你六妹妹!我的好姐妹!”
“哼,她那人小心眼多着呢。”楚喻柏冷哼一声,“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我看是你疑心太重吧?”祝珑馨反驳道。
要说祝珑馨能嫁给楚喻柏,自然也是在相亲的时候,对他比较有好感的。而且楚喻柏在众多青年才俊中,有个加分项,就是非常非常不近女色。
祝珑馨听楚玉瑶说,她这二哥,院中就三个仆人,只有一个是丫鬟,还是昭和郡主为了母子之间传话方便塞进去的,但只是负责衣服这些,楚喻柏对她很是疏远。
祝珑馨自认为,自己性子高傲,不怎么会迎合男人,再加上楚喻柏颜值高,而且他有个妹妹叫楚玉姝,所以很干脆地选择了他。
谁知道,嫁过来后才发现,楚喻柏这人,都不止是不近女色了,这都叫,嗯,叫“孤寡”了好吧!
他那哪里是不近女色,分明就是疑心重,觉得仆人什么的都不可信。能去他书房的两个家丁,居然还都是哑巴!还不识字!
这是何等的孤寡呀!
祝珑馨都对这人无语了。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对那丫头都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似的。”楚喻柏大概是平日里没啥人聊天,也是憋久了,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话就有些多,“你不看看,祖母和父亲多厌恶她?”
“那不是祖母和父亲的问题吗?”那这必须不是六妹妹的问题呀!
“那我不待见她也是我的问题。”
“对!”
“哼!不可理喻。”
“你仔细想想?那丫头没有心机?我五妹玉瑶,喜欢武艺不喜欢文墨,偏偏总是喜欢跟她腻在一起。那个常乐郡主,性子高傲是出了名的,结果不也喜欢她?还有母亲,你见母亲肯正眼看她吗?可母亲居然为了她和人家长公主对峙起来。”
“总而言之,那丫头,就是有点邪门!”
“你才邪门呢!”祝珑馨这大小姐脾气也终于压不住了,反唇相讥,“怎么了?人家人见人爱,你心里酸吗?我就是喜欢你妹妹多过你!她乖巧可爱,又聪明机灵,还贴心,我怎么不喜欢?你都还没说完呢。还有白坊主喜欢她,我婶婶长公主也喜欢她,我表哥苏廷年喜欢她,我几个姐妹也喜欢她!”
“不可理喻。”
楚喻柏只觉得一股子酸气直冲脑门:“你喜欢她多过我,你嫁给我干嘛?嫁给她好了呀!”
“哈,你以为我不想吗?”
楚喻柏:“……”
祝珑馨:“……”
哼~
两人各自端起碗吃饭了。
——
第二天,祝珑馨来找楚玉姝的时候,是扶着腰走路的。
楚玉姝:……
她选择假装看不懂。
大概是二哥过几日就要出差了,所以他就比较辛勤耕耘吧。
“六妹妹,屋里说吧,嫂嫂有事想问你。”
楚玉姝看她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顺从地点头,进屋后让丫鬟撤下。
“嫂嫂,什么事情呀?”
“就是,你和你二哥,有什么矛盾吗?以前。”
祝珑馨觉得这俩人,一个是自己夫君,一个是自己知己。她定是不可能为了楚玉姝而疏远自己夫君的,但她又不想为了楚喻柏而疏远自己知己。所以便想从更好说话的楚玉姝这里入手,看看能不能解决两人间的矛盾。
“没有哦。”楚玉姝干脆地摇了摇小脑袋,“我和二哥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很,哪里来的什么矛盾。”
“那……?”
“是他,对我和三哥有偏见。”
“什么偏见?”
“嫂嫂知道我和三哥是双胞胎吧?那嫂嫂知道我和三哥的生母是谁吗?”
“这个,说到这个,我似乎都没有见过父亲的姨娘。”
“啊?这个见不见没关系吧?你来了楚家也都知道,父亲和母亲也就只有表面上的夫妻情分了。”
楚玉姝盘坐在垫子上,不太舒服,跑去美人榻上躺着了。
“嫂嫂,过来这边,靠着聊。”
见楚玉姝这毫不拘礼的模样,祝珑馨也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个我知道。”
“所以我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不想我来楚家找你玩了。是怕我发现母亲和父亲关系不和吧?这太明显了。”
楚玉姝:呵呵,这我哪里管。我是怕你发现我是颜婳呀!
不过现在祝珑馨嫁进了楚家,为了楚家的声誉,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乱说的。
“这样持续多久了?”祝珑馨又问。
“这个我不清楚呀。从我有记忆起,他们俩就这样了。”
“所以,这和,你和楚喻梅的生母有关?”
“嗯。”楚玉姝点点头。
“我听说父亲身边就只有两位姨娘,是哪个呀?”
“都不是,她,死了。”
“什么?”
“难产而死。我,”楚玉姝指了指自己,“我是被剖腹取出的。”
“……”
祝珑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楚玉姝的肩膀,安慰她。
“那时候府中都说我是灾星,不过被母亲压下去了。而母亲和父亲,听说也是在那人死后,开始形同陌路的。父亲负责养育我三哥,母亲则负责我。”
“所以,你二哥是把母亲和父亲的不合怪罪到你身上了?”
“可能也有怪罪到我生母身上吧。二哥同样不待见三哥呀。”
“这个我还没发现。”
“是这让嫂嫂为难了吗?”
“没,只是想想看能不能解决矛盾。”
“哦。”
和楚玉姝、楚玉瑶和李长乐不同,祝珑馨是真的阳春白雪那类的,她不看话本子,只醉心于水墨山水。
楚玉姝和她,除了绘画外,也没有其他闲话多聊,说了一会儿后,就分开了。
——
九州阁的书迷活动可谓是京城一景,比勾栏的皮影戏什么的都好看。
毕竟,是楚玉姝亲手改编的。而且不是那种带着韵律的抑扬顿挫的唱腔念词,而是像正常人说话那样,情景还原,让观众们感觉更有代入感。
何况那些梨园戏院,也不是小老百姓有闲钱去看的,而九州阁这个,可是免费观看的。
这书迷活动演着,小老百姓们也对这言情话本里的故事耳熟能详起来,自己都能讲上一讲。
就开始有了讨论。
汉子们讨论:
“其他的不说,这故事还是挺好看的。”
“是呀。那女子也是惨。年纪轻轻就要去抛头露面,难为将军愿意娶她。”
“不过,这婆娘也算识趣,知道将那些事交给将军安排,乖乖相夫教子。”
“说到这女子,那些女军……”
“诶,兄弟莫说这些。”
……
妇女们讨论:
“啊!我也想遇到这么个将军!真好。”
“是呀,要是有选择,谁愿意出来抛头露面跟那些臭男人抢生意?好好地在闺阁中绣绣花,弹弹琴,不好吗?”
“我最喜欢将军那句‘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必然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苦的。’”
“那里,那里真的好感动呀!这话单独念起了感觉没什么。但是故事里女主被地痞流氓威胁的时候,将军一下子过来给女主撑腰,真的好帅哟~”
“对呀对呀。什么时候我才能遇上这么一个白马将军?”
……
这话不知为何,传着传着,最终传成了一句“爱她,就不要让她抛头露面。”
听说了这个话题传播出来的经过,楚玉姝差点掀桌:
那个小兔崽子在你祖奶奶这里班门弄斧?
用我的渠道来宣扬东西,利用我搞的书迷活动还有长评什么的,不耐烦了是吧!?
楚玉姝有种自己辛辛苦苦开凿的深井被他人占用的感觉。
……
也不知这暗中之人如何推动的,最后竟然又书生联合上书,请求解散穆家女军。
书生们义愤填膺地表示:今大齐人才济济,经济繁荣,武力昌盛,国泰民安,何须女子来征战沙场?当初穆战神组织起穆家女军,上战场冲锋陷阵,也是因为边塞被迫,男丁所剩无几,所以女子们不得不被逼得放下绣花针,拿起兵刃起上阵杀敌。
男子上战场归来,尚可婚配。而女子上战场归来,因为军旅条件差,大多失去生育能力,并且因为年老色衰,而只能靠着军饷,孤苦半生……
“这绝对不是几个月能整理出来的东西!”楚玉姝将手中白茵让人誊抄送来的书生的联名谏言摔在毯子上。
“对。这话题转得太快了。”
“没有转的快,这样的话题本来就有了。”楚玉姝道,“时下本来就有观念,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好。只不过现在经商从军都有女子,所以说的不多,但其实世道对于女子的约束依旧在。”
“那玉姝,你觉得?”
“是有人在慢慢布局的。这秋风凉、岸芷等作者,绝对有问题!”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话题是直指穆家女兵,应该是想削弱穆家的势力。”
“不管怎么说,这次舆论必须制止。”
“现下不只男子,甚至有女子出来说,穆家女军混在一堆男人中……”
“这些我知道。素来不只男人会为难女人,女人也会为难女人。有什么奇怪的。”楚玉姝将信纸又捡起,“麻烦的是,这舆论,讲的是现在大齐发展起来了,可以让女子安心享福了,给女子撑起一个安稳的天地,让她们安安稳稳地待在后院相夫教子。这逻辑,哪个有点依赖心理的女子不会叹一声:‘说得好!’谁又会出来说话?”
“你,与我。”苏廷年笑笑,伸手抚平楚玉姝因为生气而蹙起的眉,“颜婳,和流年,足以。”
“你倒还听有自信的呀。”楚玉姝多云转晴,笑道,“苏哥哥是想好了如何发言了吗?”
“暂未。”苏廷年摇摇头,“就是特意过来和你商讨的。扭转舆论这方面,我不如你。”
看着苏廷年这认真坦然的模样,楚玉姝得意道:“哥哥不要自卑,让妹妹来教你~”
看着小女孩这娇俏的鲜活模样,苏廷年转过头,背对着楚玉姝,喉结微动,平复下自己孟浪的心绪。
“说吧,你想从哪里入手破局?”
“没想好。我是想从个人爱好这里说,但想想又不太行。毕竟当下,像五姐那样,喜欢舞刀弄枪,敢上战场肯吃苦的女子,可能没有多少。”
“你这说的就有点远了。”
“你在苏家有收到消息吧?这次,和隶圪因打仗,打赢了。没有穆家女军的参与。五姐也只是送粮草。”
“听说了。你是觉得,他们会借这事再添一把柴,宣传,这战场不需要女子?”
“嗯。”
“你这么说,我觉得也可以反着来。”
“嗯?”
“你说愿意上战场吃苦的女子不多。但实际上,愿意吃苦的人都不多。女子没多少想要从军上战场,男子就想上战场了吗?”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谁不想安安稳稳地活着,被庇佑着。所以这次舆论一边倒,其实突破口在男兵身上。”
“你和我都是被军人所庇护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看,等你五姐回来,你问问她吧。”
“不行,这话题愈演愈烈,等五姐回来说不定旨意都下来了。”
“不会的。”苏廷年自信道,“这件事影响太大,而且是旁人利用舆论对朝廷的一种压迫。陛下没那么快给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