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正式发丧后,皇帝哀痛了几日后,神色恢复正常。各家老狐狸察言观色,开始派底下官员试探,上奏立储之事。
端坐龙椅之上,皇帝审视底下一群神色恭谨的臣子们,前一刻还威严不失风度地听着臣子进言,后一刻直接直接将奏折狠狠朝几个进言立储的官员砸下。
准头很是不错,毕竟他想干这件事很久了,今日终于有机会这么做了。
“洛河水患一事,诸位爱卿可曾记得?”他声音清晰而威严,帝王的威严配着这富贵气派的金銮殿,压制着底下的臣子。一些新晋的官员官服下已是两股战战。
“诸位就只记得立储一事吗?”
底下的官员弓着身,低着头,不敢冒犯天眼,底下则小眼神乱飞。
也不是无人关心洛河一事,但此次水患之大,此前绝无仅有,何况堤坝还坍塌了。调派地方官员,疏通河道,重修堤坝,救济灾民,哪一样不是麻烦事?
治水患的太子死了,先前去修堤坝的孙海华也被问斩了
再加上现在储位空悬,各家派系蠢蠢欲动。难免到时不会动手脚,谁敢出头接这档子事?
“水患之事一日未解决,朕心难安呀。”皇帝威严的声音中敲到好处地带上几分悲痛,他低头看着匍匐在地的几个官员的领头之人,“孙御史, 既然如此关心国家大事,不如派你去治理洛河水患一事?”
台下跪着的人更抖了:“臣,臣无能,不能担此重任。”
……
下朝后,苏家匆匆聚集,商议朝堂之事。
“陛下今日压下立储一事,而提修水患一事,也不知是何想法。”
苏廷轩是东宫官员,如今赋闲在家,听此,有些快意:“太子丧期刚过,他们就急着立储。太子可是陛下手把手教出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那么快恢复?”
苏家二老爷在户部当值,道:“主要水患一事,也是麻烦。洛河一带,原也是富庶之地,逢此大难,对于税收就不提了,修理河道、赈灾,耗费不小,对国库也是很伤呀。陛下忧心也是正常。”
“二哥说的在理。不过,公主昨日去宫中寒暄。听娘娘说,陛下似乎还在查洛河堤坝崩塌一事。”
苏廷年眼底乍起波澜,又很快平息,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
苏廷徵看看他,转头问:“不是已经处置孙海华了吗?陛下若有怀疑,为何还……”
“自然是为了让暗中动手脚的人放松警惕。”
就为了不打草惊蛇而杀了孙大人?
这回答苏廷徵自己听着都觉得荒谬,何况是与孙海华交情不浅的五弟。
他暗中打量着苏廷年,看他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颇为担忧。
“陛下压下立储一事,原因有三:一是丧子之痛,二是水患之忧更为紧急,三,则是决心找出对洛河堤坝下手之人。毕竟,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已经超出陛下的容忍范围了。“
商讨完今日朝堂之事,又开始商讨扶持六皇子一事。现今皇后是苏家的,哪怕六皇子看着实在不着调,苏家也只能硬撑了。然而东宫派系的官员,留下来的却不多。毕竟六皇子名声不好,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
家庭会议从开始到结束,苏廷年都只是安静地聆听,一眼不发。会议结束后,父亲留他在书房训诫了一番,见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拂袖而去。
苏廷年无心入仕,早些年就已经跟父母说过了,他只想在太学当个教书先生。那时东宫派系根底牢固,苏家不缺助力,自然也不勉强苏廷年去做官。可如今,正是苏家危急关头,苏廷轩和苏廷徵官职不大,现已经有被“赋闲”的危机……
待父亲拂袖离去后,苏廷年呼出一口气,拿出绣帕擦擦被茶水溅到的衣襟,然后走出了书房。
“少爷,你没事吧?”老爷刚刚火气大得他在外面都听到动静,也不知少爷怎样了。
“无事。我去换身装备。”
“啊,少爷,你你你要出府?老爷不是让你……”
“无事。”
见少爷神色淡定的模样,书童刚松一口气,谁知少爷接着云淡风轻地说:“今晚不回府了,我去师傅那住。”
书童:“……少爷,你晚上不回来,老爷是要责怪我的呀!”
“那——给你放个假?”
“好的,谢谢少爷。”
举国哀悼三日后,京城坊市又恢复了热闹繁华的模样,白氏书坊也继续举办书迷活动。
苏廷年换下华服,穿上棉布,戴上白氏书坊正款《夜行侠》男主面具,来到白氏书坊看看自己的书迷们。
——
白氏书坊举办活动最后一天了,楚玉姝在府中坐不住,去找楚喻梅换了哥哥号,出府玩。
穿上一套完整的男主套装后,楚玉姝拿出一面具,问:“书言,书语,今日,你们谁陪我出去?”
两人每次要跟自己出府溜达,都要相互推脱一番,楚玉姝都已经习惯了。
而今书言书语看着少爷穿着一套奇装异服,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感觉今日出府肯定不简单,立马开演:“啊,少爷!我想起来我还有衣服没有洗!”
“去,洗衣服是丫鬟的事。少爷,我好像中午吃错东西了,肚子不舒服!”
“呸!中午的饭是少爷吃完后我俩一起吃的!找借口也要多动动脑子!”
“谁不动脑子?谁不动脑子哈!我对中午的那个,那个青椒过敏,不行呀?”
“……”
见两人今日那么来劲,吵个不停,楚玉姝欣赏了一会儿,有些烦了,道:“抽签,抽到红签的陪我去。”
最终,书言在书语“一路走好”的目光里,戴上了面具,陪着楚玉姝出府。
“少爷,你今天这副打扮是要做什么呀?”书言扒拉着脸上的面具,好奇且不安地问道。
“去白氏书坊参加书迷活动。”
“呼~”书言松了口气,“早说呀,我还以为你要去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所以要乔装打扮呢。”
“……”带点脑子好吧!去稀奇古怪的地方乔装打扮成这样,这和大白天穿夜行服有什么区别?
一路走过来,路人见到主仆俩这打扮挺稀罕的,多看几眼。书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结果绕过几道弯,路人对他们这打扮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书言四周一看,发现很多人都带着面具,手中拿着书本或卷轴,在高呼着叫喊着。
“到了!”楚玉姝兴奋极了,看着眼前众多的书迷们,心里兴奋极了,就想挤进去凑热闹。立即被书言给抓住了手。
“少爷!不能进去,人太多了,会走散的。”
“也是哦。”一兴奋,又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屁孩了,“那我们找个高点的地方看看。”
“少爷要看什么呀?”
“看cosplay呀!”
“扣嘶噗嘞?”
“额,就像我这样穿着的,书坊还专门从汴河歌舞坊借了人,扮演话本里的人物呢!”
“哦哦。”
书言比起最初那次被楚玉姝责备时要伶俐了一些,他拉住“楚喻梅”,左看看右看看,运起轻功,直接带“楚喻梅”到了后方一个板车处 站着往台子上看。
苏廷年来到白氏书坊时,这里已经被五湖四海汇聚而来的书迷们给覆盖了,完全找不到比较好的观看位置。
他倒是想用轻功飘到屋顶上看,可大白天去爬屋顶,怕不是会被房主人给打下来,只好找找有什么可以站得高点的地方。
就看见一对主仆,巧妙地利用板车,头戴黑色面具的书童坐在板车一端,将另一端高高翘起,打扮成书中男主模样的小少年就站在另一端看。
“台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一道温润如水的声音流入耳际,楚玉姝正努力地想要看清台上美人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酥的骨头一软,差点摔倒。
谁呀?声音那么好听,撩得姐腿都软了。
“他”杏目圆睁,低头,望进了一泓秋水之中。
虽然来人带着面具遮住了脸,但就这漂亮的眸子,淡淡的,仿佛流动着皎皎月华,就算脸不好看,那也是气质型美男呀!
楚玉姝感觉自己被这双眸子撩得有些手痒——想画画,把这漂亮的眼睛给画下来,把眼睛里的仙气记录下来!
“有人扮演夜行侠,还有人扮演大师姐,大师姐正在挥鞭子,动作看着又飒又帅!可惜太远了,看不清脸。”
这小孩说话还挺好玩的。不过怎么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十二岁的苏廷年想着,终于记起来了,这不是楚家三公子楚喻梅吗?他对着小孩印象挺深刻的,淘气捣蛋又喜欢收集精致漂亮的饰品,也不知楚侍郎是有多溺爱孩子,给孩子那么多零花钱。
这一整套夜行侠的服饰价格五十两,仅有六十六套独家售卖且现场量身定制。
对于小孩子来说,算得上是奢侈品了吧。楚侍郎居然也惯着?
看在这孩子也是自己的书迷的份上,苏廷年决定和他好好聊聊。
“夜行侠和大师姐呀?我比较喜欢大师姐,你呢?”
“我也是。夜行侠虽然帅,但侠盗依然是盗,那并不是什么值得追捧的,只是因为书中的社会背景所迫,而不得不戴上面具,在夜间行走,见不得光。”
这话倒是说到苏廷年心坎里了,他好奇地问:“你不觉得他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很是潇洒吗?”
“看着潇洒,但其实为了保住身份,他根本没有朋友。他不敢与人深交,怕牵连他人,也担心被人背叛。所表现出来的潇洒,什么对月饮酒呀,都是内心孤寂的表达罢了。”
“你这话说的好玩,倒不像个小孩子了。”
“小孩子怎么了?我天资聪颖!”楚玉姝大言不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