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管事拧着眉头，又上下扫了他两眼，似乎还想再问。
苏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另一头有人高喊：“李管事！这边！道具箱子太重了，快叫几个人来！”
那管事啐了一口，不耐烦地对着苏扬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新来的也得出力！快去那边帮忙抬箱子！手脚利索点！”
“是，是！”苏扬连忙应声。
几乎是贴着墙根，混入忙碌穿梭的仆役人群中，迅速朝着与顾冥烟视线相反的方向挪动。
他不敢回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芒在背的注视似乎终于移开了。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加快脚步，只想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一个回廊转角，他刚松了口气，准备拐向通往更衣后院的僻静小路时，竟直直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身影。
“哎哟！你眼瞎啊！敢撞老子？”一个充满酒气的怒骂声响起。
苏扬认出了，此人正是之前与司灵勾肩搭背之人，不过这次却没见到司灵。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眼睛确实有暗疾，看不清路，冲撞了贵人，”苏扬故作可怜。
那人闻言嫌弃的扇了扇面前，像赶走一只一只苍蝇一样，“滚开！晦气的东西，别挡爷的道！快滚！”
“谢大人，谢大人！”苏扬连声道谢，不敢有片刻耽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男子身边溜走，迅速拐进了通往仆人区域的狭窄通道。
他不敢再耽误，迅速回到那间堆放杂物的小，屋，手脚麻利地脱下了身上这套小厮衣物，换回了自己那身不起眼的布衣，并将脸上的伪装再次仔细检查加固了一番。
当他整理好衣襟，准备悄然离开夙月楼时，外面传来的喧嚣声达到了顶峰，无数声音汇聚成兴奋的浪潮：
“昭昭姑娘登台了！快，占个好位置！”
“快看！开始了！”
“天啊，太美了，这就是《月神舞》啊........”
苏扬脚步微顿，下意识朝着大厅中央那灯火最盛处望去。
只见高高的舞台上，一名身着素白绫罗长裙的女子翩然立于中央，水袖轻扬，裙裾如云。
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仿佛月下神女独自徘徊，遗世而独立。
一道清越空灵、悠远动听的琴声响起，与这《月神舞》十分契合。
苏扬循着琴声望去，视线落在舞台一侧为乐师设置的偏席上。
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低头抚琴，侧脸轮廓在灯影下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奇异地熟悉。
当那青衫男子似乎感应到目光，微微抬首，露出完整的面容时，苏扬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张脸居然与他本来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甚至比他现在还要像苏扬！
与此同时，刚刚在楼下寻到最佳观赏位置的顾冥烟，目光也落在了那名抚琴的青衫男子身上。
就在他抬首的瞬间，顾冥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眉眼，那鼻梁，那唇形，那侧脸的轮廓……甚至他微微低头时，额前碎发垂落的角度，都与她记忆深处刻骨铭心的那个人——苏扬，一般无二！
一旁的苏文正也看到了那名琴师，同样是满脸惊骇，倒吸一口凉气：“摄、摄政王？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
此刻在顾冥渊眼中，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喧嚣也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水膜，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低头抚琴的青衫男子。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苏扬？！”
那一声失态的惊呼脱口而出，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她所有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陛下！”苏文正低呼，声音里也带着未散的惊骇，但他毕竟老成持重，迅速环顾四周，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无人留意到他们这边的失态。“陛下慎言！此人……此人只是形似……”
“形似？”顾冥烟喃喃重复，目光却死死钉在琴师身上，无法移开分毫。
.......
舞蹈终于在一阵急促的旋子和一个定格的美妙姿势中结束。
昭昭姑娘微微喘息，面纱上的眼眸清冷依旧，向着台下盈盈一礼。
顿时，掌声、喝彩声、叫好声如同山呼海啸般响起，几乎要将夙月楼的屋顶掀翻。
“好！太美了！”
“此舞只应天上有啊！”
“昭昭姑娘！看这里！”
然而，就在这满堂喝彩中，顾冥烟却猛地拨开身前的人群，不顾苏文正在身后焦急的低唤，径直朝着舞台侧面的乐师席走去。
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个刚刚停止抚琴，正欲起身的青衫男子。
人群拥挤，她走得有些艰难，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让周遭的人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通路。
青衫琴师似乎也察觉到了这道过于灼热、过于专注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温和而疏离的笑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便准备收拾琴具离开。
“等等！”
青衫男子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顾冥烟，语气依旧温和：“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这一声“公子”，让顾冥烟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了些许。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目光却依旧紧紧锁住对方：“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朗易，不知公子拦住在下，所为何事？”
朗易，不是苏扬。
顾冥渊心中一阵尖锐的失落，但那双眼睛，那张脸……她无法接受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朗易........”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你认识我吗？”她问出这句话时，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她记得很久以前，苏扬说过，他有一天会离开大周，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他会不会回来了？
朗易闻言，眼底的疑惑更深，他仔细端详了一下顾冥烟，随即摇了摇头，礼貌而疏远地回答：“恕在下眼拙，似乎并未见过公子，公子可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