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彼岸花开
“老吴，老吴。”我们刚回到警局的会议室，就见着大家再次聚在一起，我连忙改口“内个，吴队，那个我和小甲这边有新线索。”
“说吧。都有什么发现。”吴天对我点点头。
“我们发现胡怡然买了一包和凶案现场一模一样的烟，还有我们发现宋博文汽爆案现场的布局，是宋博文自己干的，只不过半路上被人给截胡了。”我说完又看了看小甲，示意他再补充补充。
“殡仪馆那边我刚才也核实了，确认当时宋博文有和工作人员协议弄一个尸体来，也付了预付金，但是那个工作人员说了，后来有人电话说尸体不要了，预付金也不用退还给他，所以就没有送到指定地点。”小甲补充完毕之后，也看向了我。
“所以，除了那包烟和一个拒收尸体的电话之外，胡怡然什么也没有做，宋博文就死了，吴队，你说，这，能定罪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再推进这个案子了，虽然我们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胡怡然，可是，没有人见着胡怡然亲手把烟给了江大宝，即使是看见她买烟，这证据也都不能成立。
“胡怡然那边我们问了这么久，也没有其他突破口，她的所有回答，和我们查到的结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我们不知道她是怎么让江大宝和宋博文相遇，并让宋博文拿到了那包烟的。”连林浩也为难了起来。
“胡怡然，心智确实非常强大。”苏真也表现出难得的为难。
“给我们留下的时间不多了，胡怡然虽然还没有叫律师来保释，但我们如果再没有新的线索，恐怕是要放人了。”尹文荣在一旁提醒。
“胡怡然是怎么让江大宝和宋博文遇见的呢？是怎么遇见的呢？”吴天没有再理会我们这些人的你一言我一语，而是把重点放在了香烟的流转上。
“胡怡然说见到江大宝之后，打了个电话给江小悠，那江大宝是不是后来去找江小悠了？”我问道。
“江小悠说，她从胡怡然的描述里，以为江大宝要去找宋博文的麻烦，身上恐怕还带着家伙，所以她才电话了江大宝，让他先来店里找她一下，江大宝就是在去包子铺的路上遇见宋博文的。”尹文荣把和江小悠的对话细节再给我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宋博文在同一个时间也在去包子铺的路上，那就有可能遇见江大宝，是吗？”我又问。
“有一定的几率，但，两个人不一定会走同一条路线，除非，除非是，宋博文要去附近那个小三的公寓，才有可能和江大宝遇见。”尹文荣的脑海里铺出了一张周边街巷的立体图，并从中找到了一个重要的可能。
“对啊，宋博文后来确实也是去小三那边了，不是吗？”我也想起了什么遗漏的细节“那个小三说，宋博文当时莫名其妙地说是她想他了，才来找她的。”
“如果当时有人假冒小三，打电话给宋博文呢？是不是这个可能就成立了？”周舟说出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电话，没错，根据两个人的所在位置，同时计算两个人的步行速度，那就能估算出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他们最合适，很明显，当时的胡怡然知道江大宝的位置，那么她只要再知道宋博文所在的位置，就可以设计这个相遇的概率了。”小甲在心里做了个数学等式计算，然后给出了一个答案。
“胡怡然也是在赌一把，不是吗？如果这个局没有按照她的计划来，她的行动就会被动了许多。”周舟对概率的事情不敢苟同，毕竟胡怡然是彼岸花的话，这样未必也太容易失算了。
“也不一定，因为这事对于她来说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没有后患之忧的，烟如果是经由江大宝那里意外给到的宋博文的，江大宝虽会被列为怀疑对象，但也会因为证据不足无法定案；如果烟是江大宝和江小悠看完之后确认不对，放在包子铺的，那么这个抽烟的行为，就是宋博文自己的主动行为，也无法构成谋杀的直接证据。”林浩给出了一个最为接近胡怡然想法的说法。
“对啊，如果烟没有通过意外到达宋博文的口袋，那么这事就是江大宝的事了，我们就会再继续查江大宝了，而胡怡然只要再调整一个方案处理这场事故就行了。”尹文荣也说了一句。
“不，胡怡然应该是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烟还能保存到现在。”吴天肯定地说。
“应该说，任谁也不会想到，汽爆之后，这包烟还能相对完整地保存下来。”苏真给了吴天一个眼神，两个人会心一笑，大概是想到一块去了。
“所以，这烟，是我们和她对话的突破口。”林浩又找到了对话方向。
——
苏真、林浩、吴天三个人再次进入讯问室，我们还是在旁边监控室观察情况，胡怡然坐在讯问室差不多已经36小时了，她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可表情依旧保持在淡然平静的状态之下。
“胡小姐，我们再继续聊会。”林浩再次发话。
“你们也一夜没合眼吧？真是辛苦了。”胡怡然虽然说着关心的话，可却让我感受到了讽刺，我猜她在心里肯定在嘲笑我们至今都没办法找到她就是彼岸花的证据。
“你抽烟吗？”林浩递过来一包烟，烟的品牌和宋博文死亡现场的那包一模一样。
“偶尔抽，不过这个时候，我更想要来一杯咖啡。”胡怡然拒绝了林浩的烟。
“这个牌子的烟很少见，一般都只有在免税店才能看见，懂的人也不多，不过劲很大，提神醒脑。”林浩收起烟，也没有点上。
“是啊，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过，所以那天去免税店买了一包，本来打算试一试，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落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丢在了咖啡馆里。”胡怡然的回应跟着林浩的话语，也并没有向我们预估的那样，显示出焦虑不安。
“宋博文死的时候，抽的就是这个牌子的烟，看不出来，他还挺有品味的。”林浩和胡怡然的对话像是两个高手在切磋，有来有往的。
“是吗，早知道他喜欢的话，我那天就应该多买一点，让江小悠给他带过去。”胡怡然这会已经明白了我们打算出什么大招。
“听说你那天见着江大宝的时候，他是去买药了，你知道他买的是什么药吗？”林浩放慢语速，开始拉开另外一条网。
“我听江小悠说过她妈妈的病还挺严重的，只能靠进口药续命，但是进口药有一些目前还没有进入医保系统，还是比较贵的，她和江大宝有时候会给他们妈妈买一些水货。”胡怡然的回复也开始有点家长里短了。
“你说你那天见着江大宝之后，打电话给江小悠了，都说了些什么？”林浩又扯出一条胡怡然设计过的线索。
“我见着江大宝把什么东西揣口袋里了，还以为他要去找宋博文的麻烦，所以就让江小悠注意一点江大宝的情况，以防万一出什么事。”胡怡然回复仍旧和我们从江小悠那里了解来的信息保持一致。
“据江大宝说，那天他是去拿药的。”林浩说着，手又放在了桌上的烟上，像是在暗示胡怡然我们已经发现了她偷天换日的手法。
“哦，原来是去拿药啊，我看他鬼鬼祟祟的，还以为要做什么呢，不是去找宋博文麻烦就好。”胡怡然的语言和面部表情不太搭配，语言是意外，而表情却是没有惊讶。
“听说宋博文那天也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让他去一趟包子铺附近的公寓。”林浩继续和胡怡然过招。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胡怡然没有接续接话。
“我们查了当天那个号码的IP，发现和你那天在的咖啡馆是同一个地方，不知道当时你有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什么人在打电话？”林浩的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诈胡怡然，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我，要找陈旭来调查一下这个事情，于是我给陈旭发了条微信。
“这个我倒是没有注意，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可以调一下咖啡馆的监控，也许能找到线索。”胡怡然竟然给我们提了一个侦查的建议，这让人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她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还是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把一切意外都计算在内。
“你母亲最近好像身体不太好。”在我感觉林浩快要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吴天忽然又冒出了一句和案子毫无关系的话。
“嗯，我知道。”胡怡然难得地露出忧虑的表情。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精神病医院待着，即使是没有毛病，也会被诊出个什么毛病来，你有没有想过，还是带你母亲出院，四处走走疗养一下更好。”吴天的话说到这里，让胡怡然顿时沉默了起来。
“我这几天去看了她一下，医生说最好是转院，先治疗身体的问题，再做心理辅导。”吴天的话句句都戳在胡怡然的心坎上，她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母亲就是她的最大软肋。
“你在这里待了快两天两夜了，你母亲在外面又正处于危险期，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我刚才问了她的主治医生，说是确实不太好了，恐怕也就这几天了。”吴天的语重心长说得连我都觉得性命攸关不容小觑。
“你们希望从我这里知道什么？”胡怡然对母亲的关心都写在了脸上，吴天这一顿情感操作，可能还真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胡怡然的突破口。
“真相。”吴天就回答了两个字。
“真相？没有什么所谓真相，不过都是因果轮回的报应而已，人心因为有贪嗔痴，才会自己给自己种出恶果。”胡怡然的话听起来和案件无关，可我却感受到了那种来自地狱的怒火。
是啊，宋博文的死和胡怡然看似有关系，其实却没有关系，如果宋博文不是因为要去小三哪里显摆而拿了那包烟，不是因为贪心打算用骗保的方式获得巨额的财富；江小悠不是为了扼杀掉宋博文的另外一重人格，获得更的只属于她的宋博文；江大宝不是为了给母亲买便宜的进口药，胡怡然这个局根本不可能成功。
再看看之前的王楠，若不是胡卫国想要敲诈勒索，也不会频繁的制造了他谋杀王楠的线索；要不是张玉华为了获得胡卫国的钱财，才照成了胡卫国意外落江，导致案件最后死无对证，也不会直接宣布结案，而错过了抓住真凶的机会。
而至于董军和李云洲的死，我们目前虽然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证明胡怡然就是那个杀了他们的凶手，可是却能显而易见的看出来，李云洲的死是被掩盖在了他二婚妻子的遗嘱贪念之下；而董军被广告牌砸死的那天，想必也有照成他死亡的间接理由吧。
只不过最冤枉死去的胖子李，他本来并不是胡怡然的目标对象，却因为丁小柔和王楠的原因，成为了第一个被彼岸花错杀而替死的人，难怪，当时在胖子李的门口出现的是一朵白玫瑰，而不是代表着地狱接引的彼岸花。
“吴队，电话，医院来电话了。”讯问的时候现场的警察都是不能带手机的，吴天的手机在小甲那里，刚才他特意交代小甲，如果医院来电，第一时间拿进来给他。
“我妈她怎么了？”胡怡然本能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母亲她……走了……”吴天把电话递给了胡怡然，而那头是医生的后事交代。
“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胡怡然的眼泪沿着双颊滑落，却没有放声痛哭。
“你可以去见她，可是，我们需要知道真相，否则我们将会再依法拘留你8小时。”苏真看向吴天，知道他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是说不出口那些话的，于是，他把心一横，替吴天讲了出来。
“呵呵，宋博文的烟是我给的，我借着江大宝的手送到了宋博文手上，过程你们都知道，和你们预想的一样。”胡怡然绝望的看向在场的每个人“王楠是我杀的，胡卫国的意外落水也是我设计的；董军、李云洲也都是我杀的；还有那个被我误杀的胖子李，我在他的蚊香液里面加了水银，每次点燃的时候就会挥发出来一些，我是打算让他慢性中毒的，可是他却为了保护丁小柔，选择了另外一种死亡方式。”
“为什么在每次杀人之后的七天，在案发地放上彼岸花？”林浩见胡怡然因为母亲的事情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赶忙加紧节奏追问。
“彼岸花，接引死者到地狱之花，从小我母亲就告诉我，坏人在死后一定会受到地狱的惩罚，亡魂上路见不着任何东西，只能见着这殷红的花束，花束里记载了他前世的罪孽，看到彼岸花他们就会想起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会忏悔他们曾经那么可恨的存在过这个人世间，彼岸花越鲜艳，越代表生前的罪孽有多深重，彼岸花花越鲜艳，越能给亡魂带来无尽的业火，我不仅要他们统统死去，还要他们在彼岸里也受尽折磨，那些心灵的，肉体的折磨，都是他们此生所犯的全部过错……”胡怡然说罢看向在场的每个人，再次平静的说出了一句话“我，可以去见，我的母亲了吗？”
“可以，不过，你所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提交给上去，接下来你将要面对的是法律对你的裁决。”苏真铿锵有力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呵呵，你们不去抓那些罪孽深重的坏人，反倒是对我穷追不舍，那你们眼中的正义究竟是什么，不过是形同虚设的一句无力语言吗？”胡怡然勾起了一抹冷笑，愤愤不平的看向在场的每个人，然后带着镣铐走出讯问室，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用异常细微的声音，对我又说了一句“林朝阳，你要的答案，在我家。”
我这敏锐的耳朵，完整的捕捉到了胡怡然的每一个字，随即看向她的背影，胡怡然，这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是她只想让我一个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