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 半鳞之疑
伊岛甫2025-07-28 17:403,121

  “白三子昨夜与你究竟还谈及何事?缘何与一众异人冲突,他自身怎亦长出鳞片来?”

  梁若江——即与白三子私交甚好的这名司狱,自停尸间返后,便第一时间寻得颜娘,欲问清状况。

  在停尸间时,仵作将白三子手臂表皮掀开些许之后,之中横纵排有齐整的鳞片,在火光下,加之散发出的气味,极似手臂上停有一尾杀好却放坏了的鱼。

  如此蹊跷的场景,仵作也从未见过,梁若江向他二人询问缘由时,此二人也是支支吾吾,环顾左右而言他,直说自己不过一名剖尸、验尸之人,面对尸体,或还有些许见地,然此人生前之事,与谁人接触,又或是如何患上此奇异病症,皆有另外说法。

  “病症?以二位观之,此为病症?”

  “眼前尸首明明是为人形,亦确为一人无误,既为人,又怎得如何生出鱼鳞在身,若非怪症,则此状当如何解答?莫不是凭空从孩提之时,便身有异状?”

  “吾非此意……”梁若江摇头摆手,“实乃此人生前所言,手部伤痕皆是于与一众浑身长有鱼鳞之人打斗时,为其所伤,起初我只是不信,如今想来,他所言未必是欺瞒于我。”

  两名仵作沉默片刻,其中一人闭口不言,另一人同犹豫许久,才开口说道,“若真有此事,虽吾等知此事并不为司狱所辖,但相关事项,还是向上报去的好。”

  “此言何意?”梁若江见两人神色诡异,追问下去。

  “司狱试想,此人若原本如此,身带鱼鳞,倒还好说,若本只是一副寻常之躯,独与身有鳞片之人打斗些许,不出半日便这般猝死,以司狱之见,其中会否有何异样?”

  这名仵作说得委婉,但所指之事显而易见——城中一行异人,流窜于街面,但凡与之接触者,或为其身周鳞片所伤,而所伤之结果是必死无疑,如此白三子之死,便不是一件简单的狱中暴毙之事,而是一件或将波及长安全城安危之要件。

  如此大事,只靠梁若江和两名仵作,又如何捋得清楚,只能依靠更多、更上层人之力,才能妥善想得全面。

  此外,那身带鳞片的几人,如今去向不明,向上报去,也能连同县衙武侯与城中守卫一起,四处搜捕此一行人,以免再出更大乱状。

  仵作说罢,想起一事,连忙解下手上的防护,全然不顾梁若江的困惑,开始在手上找寻起是否有何处为白三子尸首划伤弄破。

  见梁若江迟迟不走,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司狱方先行一步去罢,若晚了,不知同与其一众打斗致伤之两人,会否也生此状,到时后果恐不堪设想!”

  那时梁若江连连答是,走了出去,待从白三子之死和所谓鱼鳞怪病中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县狱入口。

  走入时,正巧与往停尸间之时,主动附上前攀谈的那名囚徒再度四目相对,梁若江才方想起离开时,对方于自己的那番耳语。

  囚徒前一夜正受体虱侵扰,整晚不得安睡,却因此听得了颜娘与彼时还活着的白三子彻夜畅谈的动静。

  距离稍远,他未能将两人谈话内容听得仔细,只知二人长谈至白三子忽然痛地大叫。

  因此他将此事报于梁若江知,一来想借这般举动,在司狱梁若江面前讨个好;二来,颜娘如此特殊之人,竟有人能与她攀谈上,且相谈时间之长,让他颇感好奇,且之外,他亦在意究竟二人长夜畅谈何事。

  此一项,也是梁若江与他二次对视后,三步并作两步往颜娘囚室赶来,将形神皆失的她唤起,询问起早先的事来。

  颜娘被唤起时,本只以冷眼看向他,却未想听到白三子身上也长有鳞片的事。

  “未能听清,方才你所言为何?”颜娘坐直身子,欲再行确认。

  “今晨于此狱之中暴毙之人,白三子,经仵作查实,他身周——肌肤之下,亦长有早先他所言之如鱼身鳞片之物,听闻他于昨夜与娘子相谈许久,故我如今来问你,是夜,他与你相谈何事,可谈及与他身上鳞片相关消息?”

  梁若江紧握住格栅的指节发白,表情亦似在承受极大苦痛,压制住自己的真情实感,不在此时表露,“若确有相关,还望娘子如实以告。”

  他整理好思绪,又靠近了格栅些,声音压至极低,若非紧靠几乎不能听见,“此外,娘子既居于邻近隔壁,梁某仍有一事相问。”

  颜娘指示梁若江,见他不躲避自己目光,亦面容恳切,换上一副平静面孔,“司狱敬请直言。”

  这般有礼,在梁若江看来还是初次,“娘子居于一墙之隔,又与白三子相谈许久,不知昨夜他可曾于共处一室之人有过龃龉、冲突?”

  “我与他相谈,足有一两个时辰,期间未曾听得,司狱缘何如此问?”

  “无妨,无妨,梁某只担心以他之性子,与他合不来之人,想必不消多会儿,便能与其他人争执冲突起来,故而以为或是一晚之间结了仇,便下了毒手也未知。”

  “以我之见,此一项乃是司狱多虑了,再如何高明之毒手,又怎能将一人皮下弄上鱼鳞?如此岂不成邪术了?”

  “娘子所言亦是,”梁若江心中稍宽些,“只……白三子且算是梁某所识之一名难得熟友,故而多问了些,请娘子多担待。”

  “司狱哪里话,眼下司狱于我一负罪之人之姿态,颜娘已然甚感暖心,怎又提起担待与否了,真真折煞颜娘。”

  “颜娘子于太极宫及以和琢香所行之事,于法,自是有违唐律;于理,如今大唐这般模样,虽我亦为一名小小官差,却甚能明白所谓‘灭唐’‘杀官’之意……”

  颜娘闻之,忙抬手制止,“隔墙有耳,司狱切莫再言,再言,以司狱身份,被安一妄议、叛国的罪名,颜娘便罪过大了。”

  “又有何妨!?如今被囚于此县狱之中,除穷凶极恶之辈,又有几人不是因真凶逍遥法外,而被迫被捉来顶包的,大唐如今之平和、安宁,不过如一处水面平静之深潭,表层碧玉般晶莹洁净,内里则阴暗无比。”

  梁若江似被触动了某处不满,未言所见所经之事,几句抱怨却将往日亲历之不公,诉说殆尽。

  颜娘一时无话,只待对方平静下来后才开口,“昨日白三子确与我相谈甚久,所言不过是一些他之年幼往事,此外,还问了些我所经之事,并无与鳞片、异人相关之言。”

  “如此……”梁若江本有些期待,此时眼神又一次黯淡下去,“既娘子处亦无线索,梁某只得再往别处去寻。”

  说着讪讪地走开,期间返头一回,对颜娘欲言又止,再快速回身多走了几步,在隔壁囚室前站定,“你二人双手双臂之上,我见亦有伤痕,眼下是何感受?”

  与白三子一同关入县狱的二人,抬起手反复确认,亦仔细嗅闻了一番,忽而诧异道,“原伤口有腐鱼烂虾般气味,眼下却无了……”

  两人困惑地相互确认,其中一人却意外在白三子待过的一角寻到异样——是半片碎裂的鱼鳞,其上还沾有血迹。

  “未曾见过此物,其上莫非是人血?是何人之血?”两人四目互瞪,又问不出确切的结果。

  “交来!”梁若江朝囚室内伸出一只手,让他们把那块鳞片放上。

  才看到鱼鳞,他便想起仵作的话来。

  彼时白三子皮下的鱼鳞经由确认过后,梁若江问仵作可还有何异样之处。

  两人其中一人很快以银棒抬起白三子的一只手,向他示意,“司狱请看,虽此人双手双臂皆有鳞片划伤,独此掌内侧小鱼际处,有一处较其它伤口,形更为怪奇,深度更为入肉的伤处。”

  那处伤呈半月状,深度足有一柄剑的剑尖长短——如今梁若江端详手中的鳞片,若于相互打斗时,鳞片卷曲弯折,正好是嵌入其中。

  “你二人至我跟前来!”他厉声叫道,再次让两人摊平双臂,由自己仔细查验。

  反复看过两三遍,发现两人皆未有时,才大致确认这半片断折的鳞片,或许正是致白三子死的主因。

  可是独此一物,平平无奇,又怎如毒药般附于体内,且不断反复,致伤者身上亦长出同样的东西来。

  颜娘在一旁贴着格栅,看清了这一切,心中生出一计来。

  “彼时颜娘自以为和琢香之法,万无一失,偏偏最终为两名医官破解,且最终由他二人起,事态扩大,终致自己锒铛入狱。”

  “以我之见,两人虽于我有入狱之仇,但以查验、断案来看,此一双姊弟可谓无所不能。”

  “司狱若将此证物呈于上位,又由上位呈于再上位,至大理寺,至刑部,有这般功夫,恐白三子尸首已化灰,不如想法子将鳞片直接交给二人,或许疑惑尚能得解快些。”

  “娘子方才都听得见得了?”梁若江诧异于颜娘的观察力,“所指一双姊弟为何人?”

  “想必此时正在长安城中,名源阳、源协,乃东都望族源氏宗族之中一双龙凤胎,如今于太医局任医正,司狱直往城中打探,知其二人者甚众,他二人家中还有一双仆用兄妹,曰刘利兆、刘利恩。”

继续阅读:250 自宅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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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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