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眼已经是第二天。
李灵韵醒来时,浑身上下都裹着棉布,从手指到小腿,所有的伤口都得到妥善的照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双手托腮看着她,冷不丁对上她的眼睛,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啊的一声,跳起来就往外跑:“爷爷!爷爷!姐姐醒啦!”
很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进门,先给李灵韵诊了脉,然后是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中心思想是“年轻人毛毛躁躁,做事顾头不顾尾,很容易丢掉小命”。李灵韵浑身又酸又疼,瘫在床上听了老半天,好容易等到他念叨完,终于有机会问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她一张嘴,才发现嗓子干得难受,声音吵哑,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是医馆,昨天一个年轻后生送你过来的,留下诊金就走了,老朽当时吓了一跳。”
老大夫瞧着她的神色,似乎还想说什么,外面风风火火地又冲进来一个人,直扑李灵韵床头:“醒了?没事了?”
原来是酒楼掌柜,身后还跟着刚才的小姑娘,估计是她找掌柜报的信儿。
看见他,李灵韵立刻想起昨天的事情,有点尴尬:“掌柜的,我没跟您打招呼,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好像弄丢了……”
掌柜赶紧打断她:“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再说也没丢,掉镇子外边,我们过去的时候捡回来了。”
李灵韵放下心:“那就好。”
但她很快知道,自己放心地太早——她出名了。因为杀妖兽的壮举,整个小镇现在没有不认识她的,彻底违背了她“低调”的初衷。从昨天到现在,很多人都堵在医馆外面,想见见这位“女壮士”,幸好被老大夫拦下,不然能挤破这间小小的医馆。
李灵韵再三解释,妖兽不是她杀的,真正的“壮士”另有其人,但是没人见过书易,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拎着刀出去,随后全镇都听到妖兽的吼声。等到妖兽没动静以后,有大胆的人悄悄摸过去,发现妖兽已经死了。大家在现场没见到人,却捡回她拿走的剔骨刀,果断便把杀妖兽的壮举安到她身上。
因为她躺在医馆里昏睡不醒,劫后余生的小镇居民们为表达感激,热情地帮她处理了妖兽尸体,兽皮和筋骨都是炼器的材料,兽肉含有灵气,可以做灵食,镇民们分毫未动,都给她留着,掌柜就是来问她意见的。
李灵韵想了想,知道书易对这些看不上眼,否则也不会直接扔在那里,便替他做了主:“拿去给镇上大伙儿分了吧。”说话间又想起命丧兽口的厨子大叔,李灵韵心里一揪:“那些有伤亡的家里,多补偿些。”
掌柜知道她的心思,也是神色一黯,答应着正要出去,李灵韵忽然想起一事,喊住他补充道:“兽肉给我留点。”掌柜应下,叮嘱她好好养伤,这才离开。
然后李灵韵一抬眼,看见老大夫欲言又止的表情,长满褶子的脸皱得像根苦瓜,赶紧移开目光,省得伤眼。倒是旁边的小姑娘嘴快,脱口而出:“姐姐能杀妖兽,好厉害!”
对上她的星星眼,李灵韵很是脸红,只好再解释一遍:“不是我杀的,是一位很厉害的仙人。”
小姑娘浑然不在意,依旧满脸崇拜:“那也很厉害啊,我听见声音就吓哭了,姐姐还敢拿刀去砍,真的很了不起!照我看,跟仙人也没差多少!”
“去去去,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老大夫挥手把小姑娘赶出去,转身面对李灵韵时,又换回苦瓜脸,唉声叹气。
李灵韵实在受不住:“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老大夫瞅着她一身的伤:“下次再有这种事呢,你一个小姑娘,别再强出头,万一把自个儿搭进去……”
李灵韵没有说话。她知道老大夫一番好意,想劝诫她别冲动。可她真没冲动,妖兽堵着镇子,如果不杀它,镇子里的人大半都得死。镇子里的人们指望修仙者救命,但是希望着实渺茫。拜神祭神的人很多,有几个见过神仙显灵?书易说得很清楚,哪怕原定要经过这里的商队,知道有妖兽后,宁愿改道绕远路,都不想过来找麻烦。
她只能自救。
幸好她成功了,书易到底没让她白白送死,但她同时在镇子里出了名,大概很难再悄悄修练,得尽快离开了。
看到她神情间流露出的疲倦,老大夫很快自觉停止唠叨,也出去了,留下空间给她休息。
等到只剩下李灵韵一个人,书易立刻现出身形,笑嘻嘻地戳她:“我听见啦,你让他们把肉留下,是要煮给我吃的?”
李灵韵已经习惯他的出现方式,见怪不怪:“对。”
书易很高兴:“我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早上都没吃饭,得多吃点,快去煮。”
李灵韵无语:“我现在没力气,要等两天。”
希望妖兽肉能存得住,别两天就臭了。这里可没有冰箱,食材的保鲜期都很短。
书易愣住:“你为什么不自己疗伤?”
李灵韵只好再度向他普及常识:“我不会,只有大夫能治伤。”
书易更加奇怪了:“你不是学了心法?运转灵气就行。”
哦对,又忘了,这是个修仙的世界,灵气包治百病,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李灵韵也不想废人一样瘫在床上,立刻想起身,无奈没力气,最后还是书易扶她坐起来。她按照法诀上的标准姿势,盘膝坐好,双手掌心向上置于膝上,开始吸纳灵气。
她修为低,身体存不了多少灵气,昨天消耗过度,经脉和丹田里都空空荡荡,以致于再度吸纳灵气时,有种刺痛感。李灵韵咬牙忍住,一遍遍运行法诀,引导灵气的运转。
她闭着眼睛,没有发现旁边的书易掐了手诀,飞快打出几道气劲,落在床边形成一个隐息阵法,将她笼罩起来,然后搬来一把椅子,就在近处坐下,一双眼睛牢牢着她,观察她运功的方式,仿佛要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