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沈墨和慕卿卿故意设下的陷阱——所以一开始接到金元寺来信的时候，他虽然想来，但是稍一犹豫之后，他又想无视这要求。
直到后来大理寺也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杀害云儿的凶手。
他这才勉强信了，沈墨和慕卿卿一直在齐国公府那边，没空理会金元寺的案子。
而后来见到方丈以后，对方说了这么多的细节，他才彻底相信这就是云飞扬本人！
可是没想到，一切竟都是假的！
思及此，他狠狠的瞪向慕卿卿。
慕卿卿就笑了，“韩尚书莫不是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刚才她和沈墨在舍利塔密室中看到的，就是大量的几乎能闪瞎人眼睛的大批官银——后山禁地，舍利塔更是禁地中的禁地，普通人怎么可能进去偷藏这些东西？
所以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就是这金元寺的方丈！
可是官银是在江南七盗手里，又怎么会是方丈藏的？
如果他们没有挖出那六具尸骨，或者没有猜到那七具尸骨的身份，或许还不能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偏偏他们都做到了，所以方丈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当年的江南七盗只死了六个，剩下那个云飞扬根本就没有死，甚至——那六个人也是因为分赃不均而死在他的手里！而韩尚书你上呈朝廷的，不过都是假的尸体。”慕卿卿说，“后来被真正杀人的云飞扬知道，你便和他达成了合作，替他掩藏官银，甚至让他成为这金元寺的方丈，没错吧？”
“哈……哈哈哈，错了！当然错了！”
云飞扬忽然狂笑一声，“穆青，你确实很聪明，猜到了大部分的事实。可什么叫被真正杀人的云飞扬知道？你以为，是我先杀了我的六个兄弟，韩峰才干出那档子事儿的吗？”
慕卿卿脸色微变。
云飞扬恨声道：“我是和我的兄弟们分赃不均，也确实发生了一些摩擦，可我一开始并不想杀他们！是韩峰这个人渣，仗着我们当时被朝廷追杀不敢露面，做出那种事情谎报我们被他杀了！我们自然不甘心，兄弟们就派我前去找他谈判！”
慕卿卿轻蔑的看着他，“所以，你就被他说服了，反杀了你自己的兄弟？”
就这，也好意思露出这种冤枉的表情？
就这，也好意思称一声兄弟？
虽然她厌恶韩峰，虽然韩峰一样十恶不赦，可是她更恶心云飞扬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人——明明事情都是自己干的，现在竟然在这儿叫屈？
云飞扬脸色一变。
慕卿卿眼神更冷。
刚才，她和沈墨找到官银以后，就去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法寂长老，只是彼时法寂长老并不相信他们，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说服他试一试——哪怕是为了他们方丈的清白呢。
法寂长老这才同意。
然后就是派人往兵部尚书府送的两封信。
沈墨说，韩峰这个人心思深沉，不会轻易相信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第二封口信。
其实杀害韩云的凶手他们并没有找到，可是只有这么告诉韩峰，才能让他放松警惕，觉得他们这两天一直耗在齐国公府——而这个心狠手辣的人，虽然韩云是他的独子，可毕竟已经死了，如今金元寺的案子关系到他自己的安危，他不可能为了抓一个凶手就将自己的安危置之不理。
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先来金元寺。
“不过韩尚书，你真的很厉害。如果云飞扬说的是真的，那你可真是……深谙人心，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啊。”
人还没死，他就敢欺骗朝廷。
区区一个小兵，就敢直面江南七盗，甚至和对方谈判，劝他们的大哥杀了六个结拜兄弟。
难怪，他儿子杀人的时候，他能在一夜之间做好两手准备，险些就让他蒙混过关！
韩峰看她的眼神变了好几变，像是愤怒，又像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厉害？
今日之前，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可是今日，他忽然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沈墨和穆青这两个人，才是真的不简单。
甚至有一点，他现在都想不通……
“就算其他事你们都能猜到，可是我韩家祖传的变脸之术，你怎么可能知道？”刚才慕卿卿假扮云飞扬的时候，提起过这件事！
“因为——”慕卿卿冷笑，“你不是第一次用这换脸术了吧，韩尚书？”
前两日那个假扮韩云的人——韩冰，他的脸就和韩云有几分相似！
只是当时他们并没有多想。
直到今夜，彻底确定韩云上呈的江南七盗不是真正的江南七盗，他们才想到这个问题——韩峰到底是怎么骗过朝廷的。
这两件事，分明是异曲同工的手法！
韩冰只是一个奶娘之子，长得像韩云的概率实在太小了，所以一定不是巧合——而人皮面具等到砍头的时候，肯定也会被监斩官验明正身的时候验出来，所以韩云在这几日内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掩盖这层身份。
不是人皮面具，那就只能是换脸了！
于是沈墨回了趟大理寺，重新盘问了韩冰。
果然，就如他们猜测的一般——只是换脸术的变化需要时间，所以韩冰还需要戴着人皮面具，等到过几日才能彻底变化成韩云的模样！
至此，所有的推论全部都理顺了。
可惜他们没有证据。
尸骨是无法确定身份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韩峰自己承认！
“十年前，你杀了七个无辜之人，将他们变成人人喊打的江南七盗，用这种手段为自己谋求利益，让自己在官场上步步进阶。十年后，你还想替你的儿子用这种手段逃脱律法的制裁。”
慕卿卿冷冷的道，“只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你和你的儿子终究都没有逃过惩罚！”
韩云猛地一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褪去，终于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没有来，事情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是正如穆青所说，他的出现，成了最后的证据——刚才虽然是穆青假扮的云飞扬，可是金元寺这么多僧人和大理寺这么多官差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有人都是证人！
而官银就在舍利塔中，人证物证俱在，他哪里还有辩解的余地？
他眼底一阵失神，多年的权势在握，终于还是要失去了吗？
“来人。”沈墨沉声道：“把云飞扬和韩峰带回大理寺。”
“是！”
这两人武功都不低，所以沈墨是亲自将他们押送回大理寺的。
至此，齐国公府小公爷的死和金元寺的尸骨一案都已告破，就连送到大理寺的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也已验证。
可是……韩云会是谁杀的呢？
慕卿卿离开大理寺以后，不断想着这个问题。
“穆大状。”
身后突然响起沈墨的声音，“今日本官可没有与你说话，你自己一个人，莫不是也会走错回家的路？”
慕卿卿微微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和上次王家一案结束时同样的问题。
可是……
她猛地回头，“沈大人跟着我干什么？”
这一次，她压根儿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吗？！
刚才她走的时候，他分明还在大理寺！
沈墨淡淡的道：“喝一杯？”
慕卿卿皱眉，“这么晚了……”
沈墨淡淡的打断了她，“你不觉得，韩云的死和王纤纤的死，颇有几分相似么？”
慕卿卿一愣。
看来，这酒是不喝也得喝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跟着沈墨进了一件酒馆。
沈墨叫了两壶清酒，给她倒了一杯。
慕卿卿其实不太会喝酒，刚要拒绝，就听男人道：“不喝酒来酒馆干什么？”
慕卿卿，“……”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只好默默的浅尝了一口。
好在这酒完全不烈，入口清甜还带着几分果香，她眼神微亮，立刻把整杯都喝了。
沈墨蹙眉，“慢点喝。”
慕卿卿不太高兴的瞪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喝的吗？沈大人莫不是又后悔了心疼酒了？”
沈墨，“……”
沈墨不想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直接道：“杀韩云和送举报信的，或许是同一个人。”
慕卿卿眼神微变，也放下酒杯，正色道：“有什么依据吗？”
“如果不是那封举报信，我们不可能查到金元寺——就算韩云杀人，也不会查到韩峰身上。而韩云杀人之后也没有立即被杀死，是后来我们离开韩家，无法将他捉拿归案，他才死的。”
“……”
慕卿卿动了动唇，眼神又变了好几下，“所以你才说，和王纤纤的死相似？”
因为王纤纤也是在他们离开王家、貌似结案以后才被人下毒的！
杀人者，好像是觉得他们无法将凶手捉拿归案，所以代为“行刑”！
虽然两次到最后，他们都找到了证据，可以将王纤纤和韩云绳之以法，可终究是有人快了他们一步！
甚至那封举报信也是为了引领他们找出真相，在冥冥之中推着他们往前走！
幕后之人，就像一个……行侠仗义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