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尽,天色泛起鱼肚白,溱放才回到自己房内休息,胡乱洗了把脸倒头就睡,心里却还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接近吴道龄,结果这一觉睡的也是囫囵半片,到了鸡打鸣,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
“哎呦呵,吓我一跳,秦爷爷,您醒啦?”王武当一手拿着油条一手捏着碗豆汁儿,吃的一鼻子汗,瞪着俩眼正欣赏他的睡姿,“爷爷您也尝尝,磨豆汁儿的肯定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特有那股味道。”说着就把豆汁碗往溱放面前凑,一股泔水般的气味瞬间直冲脑门,本还迷糊着的溱放清醒过来,直犯恶心。
“你爱喝就多喝几碗,就是离我远一些,”揭开被子,溱放去了盥洗室,这间房自然是重开的,要清理血迹还得费些功夫,好在距司滕不远,随时能听到那边的动静。
想到司滕,他整个人有处于亢奋状态,对着镜子前后左右的照着,要不说动物界求偶都得使劲的爆发雄性荷尔蒙,他现在的心里头就像有上万只孔雀争先恐后的撑开绚丽的尾巴,满脑子都是司滕的样子。
“要不得要不得,怪道师父说,情情爱爱这东西就是毒水猛兽,秦大爷这是要疯了的节奏,”王武当狠狠咬了口油条,然后朝门口走,想着去找瓦房,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犹豫看着豆汁,一鼓作气喝了个底朝天,那滋味真是酸爽,随手把碗放一边,掏出手机刚接通,就传来王乾坤洪亮的声音。
“武当,”就这一嗓子没把王武当耳膜震破,捏着油条的手一使劲,攥的一手油,他赶紧把手机拿远些,等电话里的王乾坤唠叨完才重新贴回耳边。
“师父,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老给盼来了,”武当欢喜的说。
王乾坤这趟没少遭罪,不光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武当的邮件发过去后,他愁的一晚上没睡好,又是查通讯录又是翻找联系记录,然后挨个的通知,各门派的乍听司滕回来了,要么挂了他电话要么是直接关机,事关陨石,事关苍生大事,王乾坤不由得想烧根香把那些人都骂一遍,他们这辈的悬门,一代不如一代,早及不上苍鸿观主那辈,德高望重不说,普惠众生的理念还根深蒂固。
只要想着司滕绝不会善罢甘休,也许还会再次给他们种藤杀,那玩意要命,他们都一把老骨头了禁不住折腾,于是他就单单提了“藤杀”俩字,四道门七道洞的就来了大半,除了久病下不来床或者已经去世的不说,总算是及时到了青城。
王武当得知这个消息,当即就去告诉了溱放。
溱放已经换了身灰色呢子大衣脚蹬黑色皮鞋,鞋面擦的铮亮,很明显发型也是整理过。
“爷爷,敢情这春天来了,您也……”开始发春了,后头的话王武当识时务的咽下去,努力嚼了口油条,咕哝不清的说,“我去火车站接我师父了,待会您跟司滕小姐说一声。”
不是他怵,实在是司滕小姐气场强大,他这等凡人hold不住。
溱放点头,看样子心情大好。
“这些资料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特别的,拍的像是景区宣传册一样,还用了ps,王乾坤可真够闲的,”刚听到脚步声,司滕就知道来人,头也没抬,依旧坐在凳子上看iPad,一张张看过后,才仰起明媚的脸。
屏幕上的照片加了润色,整个效果看着朦胧不真实,满地的绿色液体乍一看像是破碎的叶子,而藤条藤茎,一根连着一根互相交错攀扯,有些已经爬到了周边的树上,藤身上只有层层枝叶,间或夹杂着白色小花,把整个路面堆得到处都是,连个下脚地都没,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并不亚于在颜福瑞的天皇阁见到的。
溱放有些疑惑,没见到照片时还以为只是藤妖的障眼法,现在才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你看,多像啊,白藤,连细节都做的这么精致,”司滕啧啧叹息,颇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我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还真当这些藤条是我的根呢,你说这造假的妖怪,莫不是在人类过得风生水起才学了这么个好本事,都快以假成真了,难怪王乾坤火烧眉毛一样。”
————“早前你给我买的LV就差点买到A货,对了,你那个朋友也不靠谱,谁的钱都想挣,良心被涂黑了罢。”
————“物有相似,人有相同,竟然还有人想整的和我一样,她也不打听打听……赝品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溱放习以为常,径直点头,朝她挑了大拇指,“听了溱太太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话题回归,溱放把王乾坤已经到了青城的消息告诉她,“想必其他悬门的人也来了,还像上次一样,在酒店里摆一桌?”
司滕把iPad放在一边,想了想,才说,“做什么又让你花钱,这回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她这么说也有道理,溱放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就觉得自己怎么看她都看不够,像在白云深处那时,司滕化成真身,他就依在她身边,累了就睡,醒了就同她絮絮诉说,白驹过隙的时间过的很快,苍狗如月,人间就又变了模样,像是这样呼吸着城市的空气,还能跟她有说有笑,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
“真好,”他感慨。
司滕下意识问他,“什么真好?”
“像这样,”他抚着搭在藤椅把手的长发,一圈圈的绕在自己指头上,拇指摩挲着,满目都是柔情。
深情的男人都是极具魅力的,要不是眼下还有要紧事,溱放可不想放过她。
瓦房借了老板娘的厨房,叮叮当当的忙了一早,用长托盘端来早餐的时候,王武当就有些后悔早上吃的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汁儿,连着看了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的挎着小包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旅馆大门。
拉开凳子,让司滕坐下,溱放赞叹,“手艺不错啊瓦房,南北菜系你都会?”
“别说南北菜系,就是做桌子满汉全席都行,”瓦房很有自信,“司滕阿姨,回头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司滕取筷子挟了块藕饼,细嚼慢咽的吃着,向来对食物很挑剔,竟也微微笑着说,“实没想到,小时候总是哭哭啼啼的,一哭就眼泪鼻涕一大堆,居然长大了周正不少,懂得讨人欢心了。”
“人孩子一片好心,你别总提小时候,小时候也是你惹得他哭,”溱放好心提醒她,顺道给她盛了碗八宝粥。
“我又没说什么,”司滕笑了笑。
瓦房讪讪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