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好东西,又将屋子给重新收拾了一遍,将所有的东西的擦得干干净净。
其实房东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怪罪的地方。
她没有追要那三个月的房租,她已经很感激了。
因为现在,她连半个月的房租都交不出来。
不过,等她以后有钱了,一定会还回去的。
收拾好东西之后,卷耳又去了一趟对面的阿姨家,说她现在暂时还不了钱,而起房东让她搬走,所以她只能等手头有钱了再还。
阿姨骂了房东很久,然后让卷耳直接到她家去住。
但是卷耳拒绝了。
她知道阿姨家也并不宽裕,她又怎么能再去给她添麻烦。
只是她走的时候,把林洲送给她的那部手机交给了阿姨。
跟阿姨说,要是有个人来找她的话,就把这个手机还给他,说她已经走了就是。
阿姨不太明白卷耳的意思,问她为什么不自己换给那个人。
卷耳只是低头笑了笑,然后说她做错了事情,已经不好意思再见那个人了。
阿姨见卷耳低落的情绪,没有再继续问她,只是又转身进屋拿了三百块钱塞到卷耳手里。
卷耳一直推脱着不要,但是却没能强硬过阿姨,当时她就红了眼睛。
卷耳第二天早上走的,走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
她兜里揣的钱不超过五百块。
……
林洲那天摔门从卷耳的屋里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是明明已经做好决定了的吗?但是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地要对她那么凶。
卷耳出了拘留所的那些日子,他就像一开始下定的决心那样,决定和她断绝所有的关系了。
再也不联系,再也不理她。
但是只熬了三天,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林洲原以为,卷耳会死皮赖脸地来找他,像往常一样缠着他不放的。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次,那个小卷毛就像是沉浸河底的石头,再也没了踪影。
他的心开始随着没有见面的天数的拉长而越渐浮躁,焦虑不安。
他甚至没办法好好工作。
因为他每天早上一走到派出所门口,就会下意识地看看,有没有个笑得傻里傻气,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年站在那里等她。
或者是在下班回家的公交车上,他也总不觉地想着,是不是一下车,就能看到那个小卷毛儿从报亭那边朝他飞奔过来……
但是没有一次,如他所愿。
后来连江涛他们都看出他的不对劲了,他们对自己更加小心翼翼,害怕惹到自己。
林洲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朝着一个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有些事情,早就已经变了。
即便是他不相信又怎么样,不承认,一直掩饰着,欺骗别人又欺骗自己有人怎么样?
但,他必须遏制。
他开始刻意地强迫自己做很多事情,多到他可以无暇再去想别的事情。
这样的办法似乎很成功。
但是,直到大年初一的那天早上,江涛突然问他,为什么卷耳的手机打不通了,打了好几天都没打通。
林洲冷着面说了句他怎么知道,但是心里却早已无法平静。
他终于忍不住,亲自给她打电话过去,但是却如同江涛所说,是关机的。
他连续打了好几天,都是关机。
林洲终于绷不住了,他第二天就请了假,要去找卷耳。
但是他突然发现,除了知道卷耳的家就在宽窄街这一片之外,其他的他居然一无所知。
林洲在宽窄街一家一家的挨着问,然后终于找到了卷耳的住处。
脏乱的棚户区,地面混着泥水他差点几次没踩稳滑倒。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刹那后敲响,但是敲了很久却并没有人开门。
住在卷耳对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来,知道他是找卷耳的之后,有些惊讶地说,卷耳今天根本就没有出门,应该是在屋里的。
林洲闻言不禁走到窗口处,想看看卷耳是不是在里面,他想着卷耳是不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然而紧闭的窗帘让他根本就看不到屋中的情形,但是窗口微微敞开的缝隙却飘出几丝天然气的味道。
林洲眉头猛地一蹙,然后就想到了天然气泄漏的可能。
天然气本身主要成分是甲烷,无色无味。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家用的天然气都掺了有气味的惰性气体,只要一泄露,就能明显地闻到气味。
林洲猛地将门给撞开,屋里一片黑洞洞,只能靠从外面透进来的光依稀看到屋内的轮廓。
门一打开,屋内浓郁的煤气气味就扑面而来。
他身后的中年妇女要开灯,却被他给制止了。
林洲连忙摸索着进屋,心跳剧烈得他自己都能听到,他在踢到地上的什么东西时,蹲下来摸了摸。
然后就摸到了卷耳冰冷的面颊。
他几乎是有些颤抖着地将卷耳给抱起来,然后迅速冲向屋外。
怀里的人轻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当他喘。息着在路灯底下看到卷耳瘦得已经削尖的下巴、深陷的眼眶时。
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细密的长针刺穿,尖锐的疼痛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他身边的妇女吓坏了,在他的授意下连忙拨打了120,上车的时候,那个妇女也跟着她去了医院。
索性他来得及时,卷耳活了下来。
但是当他坐在床边,看到她安静的睡颜时,任然无法平静。
他起身走到屋外的走廊上,夜间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
他靠在墙上,拿出一支香烟衔在唇间,却点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燃。
从医生那里回来的中年妇女看到林洲,一直跟他道谢。
然后,他就从她的口中得知,和卷耳一起住的李奶奶年前就走了。
“与其说李奶奶是病死的,倒不如说她是给冻死的……”
“哎,都是我不好,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她走的那天,我过去给她换衣裳,才看到满身的冻伤……”
“小卷啊,是个苦命的孩子……”
林洲靠着墙,脑袋一片空白。
他只看到中年妇女的两片嘴唇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是他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