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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耳趴在书桌上,看着玻璃缸中的小鱼,游来游去的。
前几日,计蒙又给她捉了几尾身形宽宽扁扁的小鱼放在里头,而且还是金黄色的,小巧又机敏。
雕棠说要在玻璃缸里种些小小的水草,这样的话,小鱼会活得更久一些。
卷耳听了之后,便和雕棠在河边找适合种在玻璃缸里的水草。
只不过她趴在岸上看,而雕棠则是挽着裤腿在河里找。
时不时,雕棠会扯出一把水草递到卷耳面前看,问她喜不喜欢。
卷耳都连连点头,雕棠看到小狐狸微微抽动的粉色鼻尖,不禁笑了笑,随即便都拔了些,然后上了岸。
卷耳在前面一颠一颠地跑着回院子,雕棠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卷耳的身后。
只是,他面上的笑意,在卷耳看不见的时候淡了许多。
卷耳没办法变成人了。
当卷耳听到雕棠这么说的时候,先是愣了一瞬,然后便找出了一本书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雕棠看。
“也挺好的,即便我变成人,洛清河也不会喜欢我的。”
雕棠面色一僵,他随即又道:“你的狐丹已经碎了,再也补不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你具体还能活多久。”
卷耳碧蓝色的眼睛盯着雕棠看了好一阵儿,才缓缓地翻开书指给雕棠看。
“我很有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雕棠眸子暗了暗,然后不禁伸手揉了揉卷耳的耳朵,“小狐狸,我会尽力的……”
卷耳闻言不禁蹭了蹭雕棠的手指,然后又问:“那他知道吗?”
雕棠摇头,“现在教主忙着肃清武林,已经好些日子都没有回来了,所以我还没有告诉他。”
卷耳愣了一会儿,才又道:“别告诉他了吧。”
雕棠垂着眸子未置可否。
卷耳知道,雕棠一直都将她当朋友的,否则也不会总是这样帮她。
不过卷耳这一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即便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她是没有遗憾。
唯一让她感觉难过的地方便是,她没想到洛清河的心能够狠到、硬到这种地步。
当年的事,究竟对他伤害得有多深,是洛风溪,还是武林中的那些人……
她只是后悔,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到他的身边,那样的话,洛清河或许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现在,现在若是她还能在死之前见到洛清河的话,她就尽量对他好一些,好一些吧。
卷耳看到雕棠沉默的样子,不禁咬住他的衣摆,将她往屋里拉。
雕棠径直一把抱起卷耳,然后问道:“要去看小鱼吗?”
卷耳咧着嘴笑,然后用力点点头。
她不想让雕棠再对她的事伤神了,趁还活着的时候,能开心为什么不开心一点呢?
雕棠将玻璃缸中的小鱼倒出来,将五彩的鹅卵石还有放进去,绿油油的参差不齐的水草也种在了里头,随着水波微微荡漾着。
小鱼一倒进去,便在里面欢快地游来游去,比之前,倒是多了不少生机。
卷耳趴在书桌上,下巴搁在毛茸茸的爪子上,半眯着碧蓝色的眼睛,望着小鱼,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雕棠洗过手之后,站在一边看着卷耳。
心里却是酸楚不已。
洛清河,你会后悔的,一定会的……
卷耳没隔几天,便听到洛清河已经将武林盟里另外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宗门给灭了。
听雕棠说,那个宗派当年是杀害洛清河的爹洛熙榐的帮凶之一。
还有她才知道,洛清河如今已经突破了落宴神功的第十层,已是睥睨天下天下之姿,江湖上已经无人可以与之争锋。
不仅如此,洛清河再也不用遭受经脉逆行的反噬之苦了,仿佛随着落宴神功第十层的练成,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只有雕棠知道,只因为卷耳碎了自己的狐丹,倾尽所有给了洛清河了。
然而,她自己却都不知道。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海棠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光了,只剩下一些纵横交错的枯枝,光秃秃地立着。
偶尔会有一两只乌鸦停在上面,然后很快就被人赶走了。
卷耳明显地比之前嗜睡了不少,有时候暖洋洋地趴在椅子里,能睡上好半天。
雕棠似乎是被洛清河留在了洛水山庄,因此每天都呆在院子里陪着卷耳,都没有外出。
而且,最近他正在苦心钻研医术,看能不能找到能够修补卷耳的狐丹的办法。
因为,狐丹就是玉面珑狐的命,狐丹没了,小狐狸支撑不了多少时日的。
有时候卷耳趴在他的腿边睡着了,雕棠也便只有小心翼翼地将她给抱进去。
注意着不让她给着凉了。
否则,以小狐狸现在的体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抬头看了眼阴雨连绵的阴沉天空,不禁皱起眉头,冬天要来了……
不过冬至未到,卷耳住的海棠苑里就已经烧起了炭火。
卷耳的身子太虚了,稍微一降温,就特别的惧寒,经常窝在被子里不出来。
然后雕棠便只有命人将几乎所有的屋子都烧上炭火。
但也吩咐不要烧得太旺了,稍稍有暖意便可以了。
卷耳就盼着盼着,等到天晴的时候,她还想到山上去看漫山遍野的野菊花。
雕棠说外面的野菊花开得可好了,到处都是,他还摘了不少回来插在花瓶里。
只是天上总是在下雨,她如今稍稍吹一点冷风,头就会发昏,雕棠也就不准她再出去了。
说要是出去的话,需等得天放晴再说。
于是,卷耳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窝在暖意融融的屋子打盹,雕棠就在她的旁边翻医书。
她时常在想着,洛清河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害怕她等不到洛清河回来,自己就要死了。
她问雕棠,雕棠总是看着淫雨霏霏的天说,快了快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
但是洛清河的归期仍然杳无音讯。
不过后来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卷耳忽的发现自己的鼻子淌下了鼻血。
雪白的绒毛被染得绯红,她看得有些一愣一愣的,倒是把雕棠吓得给她诊了好久的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