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地处偏僻,有没有什么人烟的蘅芜宫,顿时就惹恼了不少。
卷耳见水寒决没有什么强烈反感的表现,便也就安安心心地将蘅芜宫当成食堂了。
只是蘅芜宫离东宫离得远了些,每日卷耳来来去去的折腾虽然有些累,但是她自己却乐得自在。
因为她渐渐发现,水寒决对她,似乎没有从前那样重的戾气了。
偶尔时不时的,还会给她加上一点小分。
有着加分的动力驱使,卷耳就更不会嫌累了。
每天一到饭点儿,她就乐颠颠地往蘅芜宫跑,刘德仁看着她的眼神,都越发奇怪。
这在一起吃饭吃的次数多了,卷耳才发现,水寒决吃饭的样子,也好看得不得了啊!
刚开始的时候,她自己还有些放不开。
生怕自己的什么动作,或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惹得水寒决不高兴。
所以吃得格外小心,尽量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响动来。
但是多吃了几次之后,她就发现了,水寒决基本上是不会管她的。
而且这一回生二回熟的,卷耳觉得老这么死气沉沉地吃法,吃下去她都快消化不良了。
于是她就试着开始和水寒决讲话。
虽然谈的内容都是像“佛跳墙这个名字好像有点怪,为什么不是仙跳墙?”
又或者是,为什么要吃鱼翅这种东西,活生生地将鱼的翅膀给割了,那得多疼啊。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却意外地有些解闷儿的话题。
不过,虽然都是卷耳在唱独角戏,但是她并不觉得无趣,反而有时候自己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弯弯的笑眼眯成了月牙儿,白嫩的颊边生出浅浅的梨涡,露出两颗奶白奶白的小虎牙。
这时候,水寒决往往会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上一阵儿。
直到盯到卷耳发现他在看他,直到盯到卷耳不好意思,抿住了露出来的小虎牙。
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卷耳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看着水寒决吃饭的模样。
他不似皇宫里被伺候着的那些皇子那样,一举一动都要按着宫里的规矩来,吃得极尽优雅和贵气的同时,却又夹杂着几分让人有些别扭的骄矜。
他是那种行云流水的从容,飞花点墨般的自然,雅致又不失仪态的同时,又透着几分利落和洒脱在里头,竟是像泼墨作画一般的好看。
没过多久,这太子殿下一日三餐都在蘅芜宫用膳的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卷耳倒是对此毫不在意,反正那些人怎么说,都碍不着她什么。
现在李潜都已经默许了她的行为,那些人就根本不算什么事儿了。
倒是凌妃闻言私底下来找过卷耳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她究竟想要将做什么?
卷耳自然不会告诉她,只说这件事让她去问李潜,李潜愿意说自然会告诉她,不愿意说的话,她就更不敢说了。
凌妃气憋,没有多问,只是又将之前说过的警告之类的话,又重复叮嘱了卷耳一遍。
卷耳默默地听着,然后有些伤心,当然只是纯粹地为了李重言伤心。
凌妃是李重言的生母,但是却分明将她当做了一个巩固在这皇宫中权势的工具。
为此不惜冒着砍头的欺君大罪,将李重言伪装成一个男子。
言行之间,不见半点为人父母该有的半点疼爱怜惜。
这母子情分,怕是早就没剩下什么了。
然后,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
早上还好,清清爽爽地宫道走起来倒也是不费劲,但是中午就有些难熬了。
朱红色的宫墙被太阳烤得像是要燃起来一样,反射着灼热的温度。
每次卷耳走上一遍,都能热得满头大汗。
水寒决看到卷耳额头上尽是汗水,就连衣衫也被打湿了,总会轻轻地皱起眉头。
卷耳一看,便害怕水寒决因为嫌弃她脏兮兮的模样,要和她一起用餐而不高兴。
所以每次在进屋后,便立即叫刘德仁打来外头清凉的井水,仔细地洗把脸,然后才上桌子。
一开始卷耳以为是水寒决嫌弃她汗津津的模样,面上的神色才不那么好看的。
但是几次之后,卷耳一进到蘅芜宫的时候,觉得凉爽了不少。
趁着洗脸的时候,她左看右看,就发现殿内的墙角处居然放着装了冰块的木桶,瞬间就笑弯了眉眼。
吃饭的时候,卷耳禁不住盯着水寒决看了好几回。
她吃一口菜,便要抬头看水寒决一眼,然后嚼着嚼着就咧嘴一笑。
挖一口饭,又看水寒决一眼。
发现正好对上了水寒决看过来的视线,就像是受惊的松鼠一样,连忙低下头去。
若无其事的夹菜吃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吃得特欢快。
水寒决微皱眉头,撇开了视线,卷耳就又抬起了头来。
她夹了块凉拌木耳在嘴里嚼着,看到他薄唇微阖着,瞳孔幽深。
然后,那执着檀木筷子的修长手指却突然将筷子拍到了桌上,放出“砰”的一声响。
卷耳浑身一震,筷子从手里掉了一只出来。
水寒决纯黑的眼眸睨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下了饭桌。
卷耳愣了,“你,你你怎么不吃了。”
刘德仁默默地站在一旁。
殿下,你这一边吃饭,一边如狼似虎地看着人家,谁吃得下去啊!
卷耳看到水寒决桌上还是剩着的那半碗饭,觉得水寒决肯定没有吃饱,万一他又怪到自己头上怎么办?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放下手里的碗筷,卷耳踱着步子朝水寒决追了过去。
“水寒决,你怎么不吃了?你吃饱了吗?还有这么多菜呢……”
卷耳追在水寒决身后,看他一路朝着殿外走去。
“水寒决,你出去干什么啊!外头太阳这么大,很热的!”
水寒决根本就没有理会她,径直穿过廊檐,朝院子的一片刺桐的树荫下走去。
“水寒决,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跟不上了。”
卷耳像个小年糕儿一样粘在水寒决的背后,亦步亦趋,像是生怕跟丢了一样。
然后她心里还记挂着水寒决剩的那半碗白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