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赌局居然还有第二次，沈义实在受不了了，刚才看着牌上点数，他就已经备受煎熬了，如今还有第二局，而且看麦克斯的趋势，想必不是三两局就能结束的。
面对往日里司空见惯的牌九，沈义只觉得深深的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人因此丧命。
“我。。不想再赌了。”沈义终是站了起来。
“如果弃权的话。。”查尔斯刚一开口，麦克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可以，若是你们不想继续，可以退出，但是只有一个人可以退出，你们四个可以再考虑考虑，谁选择退出。”
老练的语气和态度，仿佛这张桌上的筹码只是筹码，并没有绑架楼下十来条鲜活的生命。
几人看了眼沈义，以他的性子，恐怕从听到这个赌局开始便已经备受折磨了，如今麦克斯好不容易放了一个机会出来，便让他歇息吧。
无声的交流下来，几人默认了沈义退出的局面。
“你可以离开了。”麦克斯冲沈义说道。
离开？沈义一时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让他离开，难道就不怕他出去带人来抓他吗？
还是说，放走他本身就是一个诱饵，为了引出他们的人好一举拿下？
沈义一时有些摸不准麦克斯的想法，不过看底下黑暗处的架势，他在这附近藏得人也不会少。
瞅了眼沈遇，眼神无一不在表达着他的不确定。
沈遇朝他点头，并没有其他的指示。
从麦克斯进屋开始，沈遇就感觉到了屋子的不对劲，以及方才放走何晴时，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蒙面人，看身形和动作娴熟程度，绝不是一般的手下。
最有可能的，便是之前老爷子提过的培养的杀手组合。
如果真是如沈遇推测的一样，那反动派的人手，也就在不远处，或者说，就在楼下看不见的地方，只要他们稍有不慎，那安排在外面支援的人，就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若是可以放沈义离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当下的局面，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好了，现在开始第二轮游戏吧。”麦克斯悠哉的靠在椅背上，完全沉浸在这场所谓的游戏里。
十几年前他也曾玩儿过类似的，只是当时，没有如今的畅快。
查尔斯洗牌、发牌，然后又到了逐一翻牌记点数的时候。
沈义走了，沈遇便成了第一个，只见沈遇一张张翻过来。
“十一点。”查尔斯喊起来的声音，像极了赌场里的荷官，做起来也显得驾轻就熟。
沈遇有些泄气，剩下的希望都在顾见和老六那里了。
查尔斯站在顾见背后，盯着他翻开牌，合计点数，“十四点！”
宣布的声音刚一落地，沈遇心中便兀自喊了一声“糟了”，不安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心跌宕在空中，而意识仿佛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
等到查尔斯检查完老六的点数，沈遇知道自己的预测准了，“十二点！”
麦克斯一脸从容的笑，爽快的一下子翻开了三张牌，“十五点！”
“很抱歉，我赢了。”麦克斯摊开手笑答。
三人的脸色瞬间阴郁下来，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有一个人即将牺牲了……
麦克斯站起来，走到玻璃前立住，“是你们自己选还是我帮你们做选择？”
三人沉默不语。
“好吧，那就最右边那位吧。”
顺着麦克斯说的方向，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绑在最右边的人，是曹平！
虽说他坏事做了不少，还常常跟沈遇作对，可是如今的处置，却不是沈遇所希望的，之前覆灭曹家，特意留了性命，并不是不忍下手，只是沈遇觉得，终归是生命，不该任人宰割。
如今因为一场赌局，便赔上了他的性命，实在令人扼腕。
查尔斯敲敲玻璃，和之前的声音不太一样，只见曹平背后也走出一个蒙面人，从兜里拿出了一小瓶什么东西，放到曹平的鼻子旁边闻了一下，人便晕过去了。
“那是什么？”顾见紧皱着眉头，心中觉得慌乱。
“放心，只是安眠的东西，只是为了让他死的没那么痛苦罢了……”麦克斯说话的感觉，像在表达一件无关痛痒的事一般轻松。
眼看着人被抬走，三人却无能为力……
麦克斯重新坐了回去，却并没有急着继续游戏，他眯着眼，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这样玩有些无聊，下一局，不如直接加码吧？”
“加码？”老六听到这话，不放心的看了眼底下的谷子，若是加码，那谷子还能保住吗？
“对，加码，一次赌三条人命，赢得方式和之前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这样若是赢了还好，若是输了，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时间过了一分钟、两分钟……
就在麦克斯要等不及的开口的时候，沈遇开口了，“好！加码！”
“二爷？”老六有些不放心，看了看沈遇。
“放心，我有分寸。”
沈遇心里，也只有一半的把握，可是再这样耗下去，不仅没有用，还随时可能让所有人葬身于此，与其空等，不如赌一把。
赢了，皆大欢喜，输了，那就和他拼死一搏！
麦克斯满意的冲沈遇点头，他很欣赏这个孩子的勇气和冷静。
在这样高压的环境下，还能镇定自如的做出这等勇谋的决定，实在令人叹服。
然而对麦克斯而言，那双看似澄澈的眼里隐含的杀意，更加让人感兴趣。
他想看看，若是把人逼急了，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开始吧。”麦克斯朝查尔斯道。
新一轮的赌盘开始轮转，这一次，不似之前那边安静到渗人的样子，麦克斯打开了话头。
“你的身世，还记得吗？”麦克斯说这话时，目光放在了老六身上。
老六有些难以置信的瞄了眼顾见，这样的状况和对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是首当其冲的焦点。
“我师父跟我提过。。”老六琢磨一下，还是回答了。
“顾逢和你说的，你信吗？”麦克斯的话，藏着再明显不过的言外之意了。
“我信我师父！”老六的话，格外的坚定。
“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们来这个工厂吗？”麦克斯拢了拢手里的牌，并不急着让查尔斯开牌。
麦克斯顺着顺序，看了看三人的脸，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想要同他闲聊的乐趣。
“这家工厂以前是姓肖的，后来老板牺牲了，工厂也就废弃了。。”麦克斯话说了一半，故意停顿下来瞅一眼老六，“我记得，你家是姓肖对吧？”
“你想说什么？”老六背后爬上一股凉意。
“你不觉得，这里很熟悉吗？”麦克斯扫视了一下四周，引得老六疑心重重。
不提不觉得，这一提，老六看眼前的这间屋子和那面玻璃越觉得熟悉，仿佛来过很多次，但是脑子里始终没有一个清晰的画面。
“工厂的老板姓肖，本来一家和睦，可是因为受人蒙骗，而后被迫牺牲了，听说只留下一个孩子，当时只有四岁，后来也被人带走了……”
麦克斯的话在老六的耳边不断回响，似乎想要唤醒沉睡的记忆，老六只觉得头疼不已，额头上不断地冒着冷汗……
师父说的家徒四壁的家，与一间空荡的房间交错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脑中原本的简陋的家，缓缓变成一座略带豪华的房子……
画面换成一座院子，花园里种满了鲜花，有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一脸和善的笑着，她旁边有一个小男孩儿，一脸天真的笑着……
渐渐地，花朵纷纷凋谢，天色变得硝烟四起，满目的鲜花变成了一块玻璃和一间空落落的房间，男孩儿站在玻璃前，看着楼下的工人四散，机器冒着火花，嘈杂的声音四处回荡着，不停地嚎哭声慢慢消失，眼前只剩下洁白的天花板……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和蔼的男人，他说他叫顾逢，以后就是自己的师父了，“以后你就叫老六吧！”
回忆似油墨一样斑驳，慢慢破裂成碎片，散落在潜意识的深处……
“我家。。这是。。我家的工厂……”老六嘴里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吐出来，最终汇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想起来了。”麦克斯满足的笑，眼神里全是运筹帷幄的骄傲。
“我……”老六捂着头，走到玻璃旁，当年楼下蔓延的火势，仿佛就在昨天发生的一样鲜明，那根本不是意外，是事故，是人为的事故……
“老六，你没事吧？”顾见一脸担忧的靠近，想要拉他，却被老六避开了接触。
“你到底知道什么？”沈遇回眸，眼神仿佛锋利的寒光一般杀过来。
“我只是友情提示，至于事情的真相，你们应该问问他。”麦克斯指着趴在玻璃上的老六，全然没了以往的沉稳，如今的他，更像是一个被击溃的少年，没了意气风发，也没了生气……
没人知道，他脑中那份不可承受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惨淡和悲戚，折磨着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信念，也刺痛了心底那份一直怀抱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