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容清歌喃喃道,随后又笑了一声,道:“穆伯伯,我身在局中,所思所想自然会有所偏颇。今日听了许多话,虽然并不是完全认同,但总归还是有所启发。”
“你这臭小子,说到底你就是太固执了!”穆辞叹了口气,负手说道:“听孤鸿说,你将明轩那个小姑娘带在了身边。怎么,你对那孩子有意思?”
“穆伯伯哪里的话。”容清歌静了片刻,方道:“明轩姑娘虽好,但对于她来说,我却终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最终怕是会负了她。我此次带着她来穆伯伯您这儿,其一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其二便是希望能找一个机会让她从此离开我。我已决定,此生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穆伯伯,我有我的苦衷,还望您不要再问了。”
“唉,也罢,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处理就好了。”穆辞摆了摆手,“多说无益,你好自为之吧。”
容清歌回到厅中的时候,明轩正和孤鸿吃着顾婉瑶亲手所制的精致糕点,言谈甚欢。
顾婉瑶并不知道容清歌的真实身份,但她曾经也是一代侠女,也曾见过那位缥缈宗的年轻庄主容石。
今晚初见容清歌时,她也确实大吃一惊,以为是失踪多年的容疏风。但她还是在众人的全力配合之下,被容清歌以“自己是容石的远房外甥为由所以才这么像”为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容清歌坐下后,顾婉瑶便又赶忙笑着招呼一个小丫鬟再端几盘糕点上来。
明轩已经除去了面上的易容,此时正笑着捏起一块桂花糕欲喂到容清歌嘴里,容清歌一怔,接过已经快要接近嘴边的糕点,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明轩笑得眯起了眼,低声道:“容大哥,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就与我撇清关系吧?”
容清歌正在回味明轩这句话的意思时,顾婉瑶突然问道:“明轩,你刚才去喊你穆伯伯过来吃糕点时,他没有说什么吗?”
容清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下了然,明轩方才并没有进堂屋,多半是因为她听到他说的那句话了。
他心里明明是应该感到轻松的,可此时不知为何却高兴不起来,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头,沉闷无比。
却见明轩巧笑嫣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起身道:“顾伯母,我再去看看吧。”
容清歌一时实在猜不准明轩到底是何意思,想了半日还是放弃了。猜一个少女的心思,也实在是难为了他。
哪怕他之前曾身任红风堂主,但接触的女子要么是倾心于他的财势,要么就是单纯的生意关系,与他能交心的又多是心智成熟之人。
此时面对明轩,容清歌着实不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何种立场。
“听闻容公子是三清仙境的长老?”
孤鸿见顾婉瑶的一句话出口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适才轻咳了一声,接道:“嗯,是啊。”
容清歌回过神来,看了看孤鸿,目光看起来甚是疑惑,不知孤鸿是在答什么。
他过去虽然偶有出神,但总能自己圆了场。熟料此刻他竟然出神出得如此彻底,就算孤鸿补救也难以圆场。
顾婉瑶以绢巾掩唇笑道,“容公子今日与明轩同来,不知白染那孩子可知道?”
容清歌知道顾婉瑶误会了他,正欲解释,却听明轩的声音传来,“我哥哥知道的,还有花影哥哥,华弦姐姐,他们都知道。我正是托他们的福,打扮成这样跑到了画堂。只不过,没有喝成花酒。”
“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一堆男子喝什么花酒?”穆辞的声音从明轩身后传来,“还有华弦也是,既然回来了怎么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顾婉瑶却道:“离秋现在还在杀破狼殿,花影自然没有这种心情。白染那孩子也不像是会这样闹腾的人,你们去画堂,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轩看了看容清歌,笑了笑,说道:“这是一个秘密!”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危险,我们也就不多过问了,说到底,你们的路还需你们自己去闯。”穆辞抚了抚花瑶的肩,“我们这些老人家,就不要操人家年轻人的闲心了。”
“顾伯母才不是老人家呢!”明轩道:“要我看,顾伯母就算到了如今,也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儿呢!”
“好好好,你的顾伯母是大美人儿,穆伯伯我是老人家。”穆辞抚了抚须,笑道,“不过中秋之夜却无月亮可赏,真是可惜啊。”
容清歌见此时厅内其乐融融,在一旁很安静地笑了笑。
晚饭后。
容清歌负手站在院中,天上无星无月,空气沉闷,唯有几树花香可嗅,几缕清风可察。
“容大哥,你不早些去休息,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明轩你呢?你又是来这里做什么。”
明轩并肩站到容清歌身边,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方道:“虽非良辰美景,倒是别有一番清幽滋味。”
容清歌定定地看了看明轩,道:“明轩,我……”
“容大哥,你有喜欢过的人吗?”明轩径自问道,她等了良久仍没听到回答,方低下了头,“容大哥若是不想答的话,就当我没问过好啦。”
“没有。”
极简洁的回答,于是得到了明轩极简单的问题,“可有知己红颜?”
“以前有。”容清歌笑了笑,“而且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只不过现在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明轩笑了笑,却道:“容大哥,你说你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你为何如此肯定?”
容清歌心中叹息一声,“因为我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
“为什么?”
为什么?容清歌看着黑沉沉的夜色,突然问道:“明轩,你的愿望是什么?”
明轩也抬起头来,憧憬道:“曾经,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同我死生契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好!”
容清歌心下了然,唇间泛起一丝苦笑,“曾经?那现在呢?”
“现在?”明轩扭过头看了看容清歌,“现在,我只希望我爱的那个人能够得到幸福。”
我此生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明轩当时正巧走到堂屋门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若当头一棒。
这是,什么意思?
明轩有些懵了,她不怕等待,她已经等了那么多年,她可以一直等下去的,她相信滴水穿石,铁杵成针。
可是容清歌的那一句话说得如此决绝,为什么?
既然没有那个想法,就不要给她留任何念想啊!
明轩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她不是一个率性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只要是她认准了的事,便很难改变自己的心意。
这一点,她和容清歌意外地相似。
好在医者心静,她总能很快便想通一些事情。虽然她已经等了许多年,但毕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强迫别人的事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更何况,“情”之一字,更是强求不来。
既然不能得到容清歌的爱,只要他能幸福便好了。
她承认,她是一个活得很简单的人。
容清歌并非不明白明轩的意思,他只是轻声道:“但愿你能找到一位值得你托付终身之人。”
明轩听在耳中,笑了笑,道:“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