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殿的佛堂之中，诵经声低吟而出，香雾氤氲中，映出了那具古怪的佛像。
将近一月之前容清歌在墙上用剑刺出的洞已经被修缮好了，不管内里如何，起码从表面上看起来仍是完好无损。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内里远不像外表那般平静。
一位黑袍老者正在那里虔诚地诵经，似乎是在为谁祈福。
寒江枫拾阶而上，方入佛堂便单膝而跪，沉声道：“殿主！”
黑袍老者微微睁眼，他的神采内敛，看起来就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一般，轻声道：“寒江枫？”
寒江枫猛地一叩首，道：“属下有事相问。请殿主赐教！”
老者并未动弹半分，可寒江枫却在一瞬间被一股柔和中却带着些阴寒的内力送出了佛堂。
佛堂的门在须臾之间便已关闭。
虚空之中传来老者的声音，“你还是回扬州分舵去吧，总舵这里暂时不需要你。”
寒江枫瞳孔猛地一缩，低声道：“是！属下遵命！。”
他的声音并不高，若是旁人必会怀疑殿内的那位老者是否听到了他的话。
然而寒江枫却毫不介意，说不说是他的事，听没听到却是别人的事。
这世上能够让他真正上心的事并没有几件。
不过，前些日子倒也的确出现了几件。
“你来了。”
这句话与方才殿主所说的话大同小异，然而语气声音却是截然不同。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九命。
寒江枫只见他朱唇含笑，入鬓的飞眉将脸上的邪气更添了几分。
这个人虽与他同为门主，但他们的却并未真正说过几句话。
此时见九命先开了腔，他便驻足在此，听听他是要说些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想问殿主关于那个容清歌的事吧。”
寒江枫微微一愣，脸上顿时凝起了一些煞气，“你居然偷听我与殿主的对话！”
九命伸手虚空按了按，道：“这可不是我偷听到的。你方才不是什么也没问嘛。”
“那是因为殿主不需要我问。”
“所以这就不算是我偷听到的啊。”
“你！”寒江枫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我想问的又不只是那一件。”
九命向来能言善辩，这点他并不否认。
既然辩不过，他便也不再辩了。
“其实最近殿内发生的事并不只有容清歌那一件，另一件便是导致此次发出诏令命令总舵附近的人回归的事。而你当日既然已经听到了诏令，还回到了殿中。却又为何拒绝参与那次的行动，反而隐身多日，又独自去挑战那个容清歌。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次来又是想知道些什么，我根本不用偷听，哪怕我用一根手指头也能想到的。”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容清歌的真正来历了？”
“这话我可没有说过。”九命哈哈一笑，“不过人人都说他是三清仙境的长老，武功高强，医术不凡，而且还英俊神勇。”
“哼！不过是些愚人之见罢了。”寒江枫对于九命的话很是不屑。
世人皆是如此，有几个人能够看到表皮之下的真正本相？
九命呵呵一笑，仍是那一身含笑的邪气与狂气，“你别忘了，我们可也不是智者。”
“但起码我不会像他们一般。想来无双公子当年不也曾是人人称赞的江湖俊杰吗？不就因为他突然狂性大发杀了六个武林中德高望重的白道之人，才落得那步田地！”
“呵呵，你还真以为他是突然发了狂？”九命抬起右手摸了摸抹额中间的那颗发着乌光的黑色宝石，道：“寒江枫，你也太天真了吧？”
他的语气充满了浓重的嘲讽意味，这种语气引得寒江枫不由一愣，“此话怎讲？”
一开始他的确以为无双公子当年是突然丧心病狂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之事，但事后他细细一想，也觉得此事事有蹊跷。
无双公子是一个谨慎之人，他不但精于武道，还精于商道，他虽然自视甚高，心性不免带了些狂傲，那也是因为他确有此资本。
但他却向来不会允许自己行差踏错。
似乎他做一切事情都有他的目的。
然而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他的身边却有着可以说是武林中最正直最讲义气的一群朋友。
这样一个人，的确让寒江枫曾经心生嫉妒。
凭什么同是杀破狼殿中的人，他却可以拥有这一切光明与美好？
这个原因寒江枫尝试与考虑了很久才想清楚，就凭无双公子脱离杀破狼殿之后还可以好好地甚至比之前更好地活下去，而他却不能。
或许他本就是一个光明之人，这光明哪怕历经黑暗也未曾改变，所以他才有资格拥抱光明。
当初无双公子离开的时候，他的确也曾为他可惜过。
无双公子是一个值得人信任，值得人钦佩的人。
那么这样一个人，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动？
放弃那些光明美好的东西，带着满手的血腥与黑暗离开，他就真的甘心吗？
可是在看到容清歌的那一刹那，他的确以为他又回来了。
于是他便蛰伏在青州，等着他出手，然而他却并没有等到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便伺机向他发出挑战，并且还将他约在了不归崖。
不归崖上的对联他应该看的清清楚楚，可是他的眼神中却并没有丝毫动摇。
难道是他真的认错了？
惊鸿掠影世无双，骄凰展翅冷梅香。
他的确见到了惊鸿步，但是那冷梅之香他却并没有闻到，而且他的身法招数也与他并不是十分相同。
在他泄气之时才想到回杀破狼殿请教殿主，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九命说他太天真。
难道他真的是太天真了吗？
“呵呵……”
寒江枫听到九命的轻笑，突然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当即怒道：“你居然用这种方式迷惑我！”
“我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个榆木脑袋究竟是好不好开窍罢了。”九命一边说，一边将抹额取下，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抹额上的黑色宝石竟一下子移开了。
九命轻轻一磕那颗宝石，一些紫色粉末便自那里洒出。
那是九命的索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