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太过于直接，许昕意再次陷入沉默。
她觉得怎么样？
她心里这样问自己。
混乱，不安，偶尔的动摇，还有挥之不去的隔阂与顾虑。
她最终没能想出答案，只是含糊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刚挂断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沈墨白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停留了片刻。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网上的那些舆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开口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
许昕意收敛心神，只说：“有人想用舆论把我推到风口浪尖，让我成为靶子，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顺势利用这波关注，为接下来的时装周评委工作和新系列发布造势。”
沈墨白点了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赞许，但那份疲惫感似乎更重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似乎想离开，脚步却几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
许昕意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沈墨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话未出口，他身体猛地一晃，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沈墨白！”许昕意心脏骤停，惊骇地冲过去，蹲下身扶起他。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来人！快叫救护车！”她朝着门外大喊，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紧紧抱着他冰凉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救护车呼啸而至，将沈墨白送往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起，许昕意孤零零地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尖冰凉。
脑子里一片混乱，网络上那些喧嚣的骂战、孙儒挑衅的嘴脸、宋雨欣的担忧……很快这些又全都模糊远去，只剩下急救室那盏刺目的红灯，和他倒下时苍白的脸孔不断在眼前交替闪现。
他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
手机再次响起，是别墅打来的，嘉悦的声音传来：“妈妈，你和小叔公去哪里了？”
许昕意强行压下喉咙间的哽咽，用尽可能平稳温柔的声音安抚女儿：“嘉悦乖，妈妈和小叔公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就回去，你是最棒的姐姐，帮妈妈照顾好弟弟好不好？保姆阿姨也在，有事就叫她。”
好不容易哄住女儿挂了电话，时间仿佛过得无比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熄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许昕意立刻起身，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表情严肃：“你是病人家属？病人是急性胃出血伴发昏厥，主要是长期精神高度紧绷、饮食极度不规律导致的，手术很成功，出血点已经止住了，但……”
他顿了顿，看着许昕意瞬间苍白的脸，加重了语气：“这次是警告！他的胃黏膜损伤非常严重，身体处于严重透支状态，后续的治疗和调养绝对不能马虎，必须彻底改变生活习惯，放松心情，否则再次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辛苦了。”
许昕意喃喃道，看着沈墨白被推往病房，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被医生的话砸得更加沉重。
长期精神紧绷，饮食不规律……
这三年，他难道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
没多久，许昕意被允许进入病房。
她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看着他。
病床上的沈墨白依旧昏睡着，平日里冷峻逼人的气势被虚弱取代，让他看起来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又透出微光。
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许昕意不知不觉间伏在床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墨白在麻药褪去后的钝痛中悠悠转醒。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朦胧的光线，以及手边传来的的温热呼吸。
他偏过头，视线模糊地聚焦，看到了伏在床边熟睡的许昕意。
她蜷缩在那里，长发有些凌乱地散在颊边，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守了他一夜。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漫过他被病痛和疲惫占据的四肢百骸。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指尖极其轻微地碰了碰她散落在一旁的发丝，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随即又因体力不支，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许昕意先醒了过来，抬头见沈墨白依旧安稳地睡着，呼吸平稳了许多。
简单洗漱后，许昕意便出门去附近的餐厅买了一份清淡的鸡丝粥和小菜。
然而，当她提着早餐回到病房时，却发现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沈墨白靠坐在升起的床头，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你醒了？”许昕意脚步一顿，有些惊喜，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医生……”
“还好。”沈墨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用急。”
许昕意还是按了呼叫铃。
医生很快过来，仔细检查后，确认他恢复情况良好，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
许昕意打开保温桶，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
她盛出一小碗温热的鸡丝粥，走到床边。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些流食，我买了点粥。”她说着，看了看他还在输液的右手和显然不便动作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递到他唇边。
沈墨白深邃的眸子看着她，没有拒绝，顺从地张口咽下。
气氛安静得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她喂得很仔细，他也配合地吃着。
一碗粥见底，许昕意放下碗勺，垂着眼，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唇瓣微动，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沈墨白将她的欲言又止看在眼里，主动打破了沉默：“孩子们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