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不知道顾铮和江媛认识。
看两人的样子，还不是一般的认识，江小姐前一天还在为了江天英对她言辞灼灼，现下又挽着别的男人形容亲昵。孟来笙见到顾铮的同时，握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但脸上还是带着笑，“顾先生，好久不见。”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孟先生，得偿所愿。”顾铮变了很多，不卑不亢早已被学生时的青涩，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一旁刻意偏转视线的苏晓身上。江媛十分好奇，“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顾先生还和我有过一段误会。”孟来笙皮笑肉不笑，话里刻意蕴藏三分。
苏晓待不下去，拉了拉他的手，说：“我渴了。”
孟来笙自然会意，礼貌地说句失陪带着她往内走，接过服务生托盘里的果汁递给她。苏晓觉得心里十分躁，接过果汁就一饮而尽，手指在杯缘下放摩挲。孟来笙凑在她耳根子旁轻声安抚：“不会呆太久。”
苏晓含笑点头，这么久相处下来自己每一个神态举止，他总是一眼就能猜透。晚会开始，江媛和顾铮跳第一支舞，柔和的音乐里，两个人舞步默契配合得相当的好，椭圆形的聚光灯下，两个人璀璨得像是童话故事里最美好的主人公。
但只有苏晓心里知道，这世上没有单纯的王子，也没有天真的公主。
舞步结束，掌声四起。江天英上台发表开幕致词，这倒让人觉得奇怪，路静始终没出现。苏晓本就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高跟鞋站得脚踝酸疼，好不容易等到拍卖环节，一轮接一轮的竞价。
但孟来笙始终没出嫁，眼见着价格愈来愈上，拍卖槌敲响第二下，孟来笙才慢悠悠得举牌，“六千万！”
场上发出唏嘘声，倒并不是因为价格的原因，而是先前的拍卖人报出的价格大多是给江家小姐薄面，一个在设计领域连新人都算不上的人，设计的这款珠宝也是不够精致秀雅，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很好了。
“六千万一次！”
“六千万两次！！”
……“成交！恭喜这位先生！”司仪在台上敲下最后的拍卖锤，笑着伸手朝着台下祝贺。很快聚光灯照在孟来笙和苏晓的身上，苏晓一下没适应稍显窘迫，但想着这大场合绝对不能给孟来笙丢脸吧，直起背脊挽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耳边是络绎不绝的恭贺声，等孟来笙自黑丝绒里将那条项链替她戴上，底下的掌声愈发热烈。孟来笙也毫不含糊，在她唇上落下轻吻。远远站立的顾铮深吸口气，垂在腿边的手握拳，没等江媛反应已经跑出会场。这份温情还没持续多久，会场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众人闻声望去，发现来人正是路静。路静直接往两人面前走来，矛头直指向孟来笙，冷冷开口：“谁让你来的！”
“是我，我特意邀请孟先生来的。”江天英皱眉，上来解释。
路静不罢休，一面责备他的不是一面目光轻蔑地瞪着孟来笙，冷哼：“这种见不得光的人，怎么配来江氏的慈善晚宴？别以为现在披上人皮，就真的人模狗样学做上等人！”
这话实在过分，不光底下人惊呼就连苏晓都有些静不下来。反观孟来笙却仍旧带着笑，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但只有苏晓清楚他已经生气，额角的青筋约隐约现，但还在容忍，他说：“既然这样，江夫人不妨对着在场的所有人把事情的原原本本，仔仔细细说出来。”
江天英闻言拉了路静一把，但路静是在商场打滚多年的，碍于面子和名誉的事自然不会揽在身上，她只笑笑，言语却仍旧不留一丝情面，“这几个月江氏发生的事都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和你妈一样下贱，她喜欢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你喜欢暗地里搞小动作破坏别人的基业，你……”
路静的话没说完，迎头被泼了一脸水。不光路静诧异，就连江天英和孟来笙都像看怪物一样望着苏晓。苏晓从来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些事，素来害怕惹是生非，但当路静肆无忌惮言词夹棒羞辱孟来笙时，脑子就发热怒火瞬间升腾起来。
她说：“江夫人所谓的上等人就是像你这样言词不遮不羞的？商场上本来就尔虞我诈，胜负常事。你自己管理不好家族企业就不要责怪别人力争上游。光是你刚才那番话，我就特别想拿蛋糕丢你，但考虑到你今晚出席这一身也是煞费苦心，就只拿酒给夫人醒醒脑！”
苏晓似乎听到四周传来的抽气声，路静张嘴惊讶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字，但脸上的颜色真是好看，又白又青的，显然气得半死。苏晓也不等她回神，把空杯子递给一旁的服务生，拉着孟来笙就往外走。一直走到外面，被寒风吹拂才抖索着重重喘口气。孟来笙始终没说话，苏晓撑着膝盖喘完气抬头就瞧见他在笑，笑得十分开心，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苏晓鼓腮帮子，甩开他手独自往前走。真是气死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没走两步孟来笙就跟上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地吻了几吻。他眸子里亮亮的，透过这双深墨色瞳仁能瞧见自己小小又惊羞的表情。他语气宠溺到死，“你怎么这么勇敢？”
“我也不知道，从前我都不敢的。”苏晓咬唇纠结，其实自个腿肚子有些打颤，须臾她像是恍然想起什么，笑眯眯得勾上他的脖子，凑近讨巧，“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和厚脸皮的人在一起呆久的缘故呀？”
“小坏蛋！”他轻笑，狠狠往她屁股上打了下。
回去的车上，苏晓把项链取下来撞进黑丝绒盒子里，摩挲着盒子心里有些发闷。其实她特别想知道路静说那番话的意思，破坏别人婚姻感情的第三者，孟兰？她怎么都没法把那些形容词和老师联系在一起。但孟来笙不说，她也不好问，只能像个疙瘩永远堵在心里头。但没想到半夜洗完澡替他泡咖啡时，孟来笙自个先说出来，这倒省了苏晓左挠右想的麻烦。
他靠在料理台边，平静地启唇，“我是江氏的私生子。”
这可真是爆炸性消息，苏晓含在嘴里的咖啡一下子吞下肚，烫的要死。这段回忆应该是他不想提起的，虽然表面平静，但孟来笙眉头开始皱起，“我妈原本挺温柔的一个人，遇上一个满嘴谎言的男人葬送一辈子的幸福。路静原本不知道，后来打听到住址，每天要来言语攻击羞辱她。久而久之，小区里的人都知道我妈是第三者，出门就被骂，学校也被路静派人闹过，学校怕声誉不好辞退了她。我妈实在支撑不下带我搬家，但结果还是一样。我妈最后……疯了。”
看今晚的样子，苏晓很确定路静做得出来。这也解开了一直困惑她的谜团，难怪盛元这些年一直对付江氏。
他说完叹气，整个人像是瞬间垮下来，苏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只是上去抱住她，一下下在他后背拍了拍，像哄孩子一样，“不要难过，我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孟来笙很受用得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亲，“嗯。”
第二天苏晓去上课，听了一整节课的历史要闻，眼皮都有些打架。为了打起精神，索性在笔记本上想着今晚给孟来笙做一顿好吃的，想着想着就下课了。苏晓赶紧收拾完东西赶着去大超市采购，刚出校门还没看到老冯的车就看到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苏晓不懂顾铮为什么还要这样，又想起昨天她和江媛亲昵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因为她嫉妒，而是因为想起崔莉莉。
“晓晓，你总不能永远当我不存在吧。”顾铮见她直接视若无睹得往前走，追上去哭笑不得。
苏晓瞪他，“别叫我晓晓。”
“你要怎样才能消气，好好听我说话呢？”
苏晓被他像蜜蜂一样在耳根子里嗡嗡吵个不停实在厌烦，又瞧见老冯的车，回头朝他怒喝一声：“说什么？！说你怎么抛弃莉莉又勾搭上国际名模的事？这种八卦我一点不敢兴趣，你可以去约那些小道杂志记者聊聊，他们肯定很愿意听你好好说话。”
他终于停下脚步，苏晓赶紧往前跑，老冯看到她，下车去开车门。苏晓弯腰就快坐进去了，听到顾铮远远的喊了一句：“莉莉死了。”
苏晓整个身子僵住，半点动作都提不上劲，不敢置信得转身望着他。她知道，这下真是要听他好好说话了。学校两天街外新开了一家咖啡店，老冯开车送她们过去，店里暖气充足，爵士乐真从四角隐藏的微小音响里传遍整个空间。
顾铮有点局促，一杯咖啡一饮而尽，什么都没放满嘴的苦味。苏晓坐在对面沉默，还没从那句死亡的话语里回过神来，只觉得捧着杯沿的指尖一点没有回暖，反而愈来愈冷僵疼僵疼的，像是心里某一角落渐渐蔓延开的痛楚。
脑子里浮现崔莉莉那张漂亮又脆弱的性格，苏晓觉得鼻头酸酸，咬唇忍住伤感迸发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