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莉莉家出来至今，邓歆还是没缓过劲来，一个劲地问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想不开，知道她和顾铮在一起我没少咒过她，但从没想过……想过会这样……”越说语气哽咽，夹杂浓烈哭腔。
苏晓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邓歆气愤得尖叫，“顾铮真不是东西！别让我遇上，老娘一定活扒他一层皮！”这么宣泄一路，邓歆边开车边哭边骂，委实吓人。这中间还接了个电话，严重违反交通法规。接到电话后的邓歆连声答应，挂电话后侧头问她，“我待会儿得去实习单位，你呢？”
苏晓也没地方去，想了想回她，“我去给我爸买几件衣服，最近天气越来越怪。”
“那我把你送到百货公司楼下。”
橱窗里当季的新款层出不穷，一排排的毛领皮貂。男装那一列的大衣和羊绒颜色也好看，店员热情地向她推荐，哪些含羊毛量多少的，哪些材质纤维是最著名的。苏晓最能忽悠，一会儿功夫已经大包小包，顺便还替孟来笙买了一条灰格子围巾。等老冯的车时，苏晓去买了两杯咖啡，正好碰到熟人。惊讶之余，苏晓更捉摸不透的是，那个熟人对面坐着的竟然是父亲。
她不明白，父亲怎么和路静认识的？
路静和苏向明坐在咖啡馆对街的一家西餐厅里，红色的沙发，黑亮沉木的桌子，瓷白漂亮的盘子。路静难得面容柔和，切好盘子里的牛排拿了叉子递给对面的苏向明，苏向明略略拘谨，张嘴吃下美意。苏晓觉得手里的咖啡原本的温度一点点在消失，这么僵硬呆滞地看了会儿，掏出手机给父亲拨了电话。苏向明拿起手机脸色微愣，良久滑动接听键，“晓晓。”
“爸，你今天在家吗？”苏晓盯着对面，试探。
苏向明吱唔一下，你有什么事儿吗？爸爸在邻居附近逛一逛，马上回去。”
“没事，就是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替你买了几件衣服，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哦，好。”
电话挂断的同时，对街餐厅里的苏向明有些急切地向路静在说些什么，路静有些失望站起身被他阻止，匆匆拿了外套推门离开。父亲一向是特别节省的人，特别是惹上债务后，今次一出来就拦了辆出租车，形色匆忙。苏晓故意等了半小时才走，回家的苏向明早已换上平常居家简便的衣服，早已没有餐馆里那一身西装得潇洒。苏晓进去时他正在忙前忙后给阳台上的盆栽浇水施肥。
苏晓笑着把衣服递给他，他操心道：“爸爸有衣服，以后不要破费，这些看上去也不便宜。”
“不贵，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钱。”苏晓知道他介意什么，果真这次他不在说话，乖乖把购物袋放回屋子里。望着他去倒水时略略驼背的背脊，想要问又害怕听到别的结果，但好奇和疑惑将她勒得喘不上气。
她捏了捏手指，纾解紧张，“爸，你和路夫人认识吗？”
嘭——！
握着茶壶的手一抖，壶盖掉在茶几上，苏向明神色焦虑地去拿抹布擦拭，却不敢抬头，“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今天买衣服时看到你和路静一起吃饭。”
苏向明笑了笑，局促解释：“小静是我大学同学，很多年没联系了，今天恰好碰上就一起吃个饭。”
虽然他在笑，但苏晓却敏锐地察觉出他的不安，便不想再追问下去，撸起袖子帮忙准备午饭。虽然不喜欢路静，但父亲重逢故友的喜悦她不能横加干涉。只是在想，倘若路静知道苏向明是孟来笙的岳父，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这张嘴脸在不久后就呈现在苏晓面前，邓歆车了车祸住院，苏晓给她送乌鸡汤。邓歆老爸怕医院人杂吵着闺女，特意掷金办了顶楼VIP区病房。这个病房有直达电梯，整个区就三间房间，邓歆住了其中一间，另外两间全被某个达官贵人包了。邓歆喝汤时告诉她，“另外两间只有一间住着人，据说是植物人，住了很多年了。这消费果然是财阀才有的魄力。”
苏晓知道，这间医院的特级病房有多贵。
“那你也体验了一番财阀的魄力，下次开车当心点，别又接电话开车的。”苏晓瞪她，她倒是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打电话出的事儿？”
收拾完东西出病房时，那所谓的财阀包下的病房病人似乎出现状况，一时之间白大褂挤满整个走道纷纷乱乱。在这群凌乱的人群里，苏晓和路静对上视线，两个人都是惊讶的，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宴会上的举动，苏晓还记忆犹新，转身拎着保温桶要走，却在电梯口被她叫住，“孟太太，如果不介意我想和你一会儿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不了。”苏晓拒绝。
路静显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微笑着，全然和宴会上那个满嘴污秽样判若两人，“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任何的恶意。只是有些话我想同你说一说，关于你的家庭和身边的人。”
苏晓原以为她指的是父亲。
但她看来尚不清楚她是苏向明的女儿，通篇的描述皆是关于孟来笙的。说的都是孟兰当年如何卑鄙介入他和丈夫原本美满的生活，又如何在每个夜晚心碎难受一度想要自裁。如今江氏又是如何被盛元使用各种卑鄙龌龊的手段置于艰难之地。其实，这些苏晓都清楚，只觉得听得耳朵生厌，实在没什么意思。路静虽然说得委婉，但深层次的含义还是在挑拨孟来笙的各种不是。
“如果你是为了钱嫁给孟来笙，我无话可说，如果你是真的因为相爱嫁给他，我只能劝你三思。毕竟你还这样年轻，还是能有选择的余地。”路静笑眯眯得说，一手搭在杯沿，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折射下刺得苏晓有些睁不开眼，心里也是挣不开的阴霾。
苏晓皱眉觉得好笑，“你在劝我离婚？”
“我在为你好，孟来笙这里……”路静指了指脑袋，“是有问题的，当年他也是接受过心理辅导差点进院子里的人。孟太太……他在商场上卑鄙龌龊的行径就是本性，脑子有精神方面疾病的人，保不齐会带入生活里。”
精神病？
苏晓觉得好笑至极，不禁笑出声来，“路夫人，没想到你这么幼稚。鬼话连篇，原来是您另一项幽默？”
“你！”路静脸色沉下。
“我还有事就不留下听您说玄学怪谈了，告辞。”苏晓笑着拎起包和保温桶，头也不回地就走。路静情急之下高呼，“当年你男朋友会抛弃你离开，会被无限泄密拘留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苏晓没听她接下去任何话，径直推开门。从前不知道真相或许会震惊会气氛，但恰好今天路静要说的，孟来笙全部向她坦白过。这其实没什么，苏晓觉得，和他在一起这些都能成为过去。孟来笙今天下午六点的飞机，苏晓接到电话恰好还在外面，就去珠宝店选了一副袖口。不贵却很精致，是她能承受范围之内的。其实她知道就算是买一最不值钱最简陋的东西，只要是她送的，他总会像个孩子一样很满足。
店里四壁通明，玻璃柜台内的珠宝首饰闪闪发光略略灼人眼球。店里暂时还没到最热闹的时候，寥寥几人。等苏晓还在挑选的时候，走得七七八八，就剩下不远处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表示要看黄金，很粗很粗的那种，店员表示这里是专卖银饰钻石等系列的，黄金没有。男人嗓门粗嘎得喝了一声，拿手拍柜台，对着点店员骂道：“你是瞧不起我？珠宝店怎么会没有！我有钱！买得起！就算买下这个店都成！！”
“先生您误会了……”
“呸，少他妈在这里给我叨叨！”男人粗眉铜铃眼，脸上还有各种细小疤痕令他瞪眼时特别吓人。骂完一长串才消火，苏晓正好选好袖口打包完结账离开，转身离开的档口差点和他撞上。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色眯眯舔了舔唇，吓得苏晓觉得浑身难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抱紧袋子往外跑。老冯的车就停在外面，惊恐地跑上去就直接催促老冯赶紧开车。透过后窗玻璃，那个男人显然追出来，望着逐渐驶远的车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十分诡异。苏晓抱臂摩挲着胳膊，觉得寒意一股股涌上来。一个礼拜不短也不长，但苏晓很想念他。
当孟来笙和赵龄出来时，她上去抱他，“累不累？”
“一见到你就不累了。”他低笑，亲了亲她的唇，察觉到手上的礼品袋，笑得愈发高兴，“送我的？”
“嗯。”
他像个孩子遇上礼物一般，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眸底散发光彩。孟来笙在登机前就预约了饭店，下飞机后就直接带着苏晓过去，苏向明比他们先到，坐在包厢里在打电话，神神秘秘的。
这个举动，让苏晓一下子就想到路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