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周末，苏晓还是没死心。又去了趟顾铮家，但没进去就退缩了。莉莉仍旧在，和伯母在小院子里晒太阳唠嗑。顾铮偶尔参与进来，和莉莉又打又闹，果真像极了一家人。她很明白，自己倘若现在进去，说不定又会破坏气氛。
把水果放在门口，苏晓就走了。
原本预备去西丁街新开的书吧逛一圈，就接到邓歆的电话。电话那头音乐动感，邓歆撒娇得嚷嚷：“亲爱的，你要是不在忙恰好又在外面，就来XX馆中心看望我，顺便带杯摩卡咖啡。”
她正觉得无聊，正好有事干，去XX馆中心外不远买了一打咖啡进去。邓歆在4A展馆，穿着一身的白色小礼裙，踩着7公分高跟鞋走路古怪得迎上来。邓歆原本就长得不错，画了妆穿了这一身立刻让人忘记平时的女汉子形象。展厅里停放着数量车，都是GA最新款式。每一辆车旁都站着一个身材高挑衣着华丽精致的模特。
毫无疑问，邓歆今天也是车模。
“你还兼职呀？”苏晓递给她咖啡，又顺势将咖啡送给场上工作人员。
邓歆咽下一口，“今天新车发布会，我来给我爸充场子的！唉，最近公司业绩不太好，前不久不是出了一个车祸，那些媒体全部都盯着那辆被撞凹的GA车大作文章嘛。光这个月营业额……唉，就不忍直视。”
说话里，邓歆老爸就来了，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打着暗红领带，衬衫掩藏不住鼓鼓的肚腩。虽然看上去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但笑起来十分慈祥，一见苏晓特热情地招呼，“哎呀，苏晓好久没见着你了。”
“邓叔叔好。”苏晓笑着问候，邓歆搭着她肩膀稳了稳，撅着嘴巴冲他抱怨，“老爸，我好去歇会儿吗？脚疼！”
“歇，去吧台那坐会儿。”邓父说完指了指不远处，苏晓搀着邓歆往那走，回头就见邓父往中央铺就红毯的展台去。主持人拿着话筒股掌，台下的摄影师媒体开始拍照采访，没意外得问起那桩车祸事故。
展馆里虽然暖气很足，又是冬天，邓父肥胖的身子早就出汗，又被问起这个问题当即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汗水。邓歆瞧着辛酸，趴在桌台上低喃：“我爸真可怜。”话落又一来劲，拉着苏晓道：“你知道投资GA的大股东是孟来笙吗？”
“怎么，有合作往来？”苏晓惊讶，只知道孟来笙是资本家，却没想过什么行业有能涉及到。邓歆说：“我也是今天才听我爸说起，听说就是因为孟来笙打算撤股，才让GA越来越紧迫。唉，一定是因为亏损严重，打算放弃吧。”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GA虽然在车上面有点欠缺好在其他业绩上保持不错。
苏晓却隐约觉得有些蹊跷，又告诉自己是多想了。但没过多久GA还是出事了，资金开始周转不灵，孟来笙有预备撤股一时间乱得不可开交。邓歆挺快乐一个人，时常闷闷不乐。最让苏晓难受的是，一次邓歆去厕所好久，苏晓去找就听到隔间里传来邓歆的哭声。但哭归哭，出来上课见人还是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只有苏晓能察觉她眼尾红红的。
苏晓问起，才知道，工厂最近总有工人抗议。
下午课程还没结束，邓歆就一直躲在角落打电话，语气卑恭。离下课还有半小时，她就收拾东西悄悄溜出后门。苏晓怕她出事预备跟上去，被教授抓包狠狠批评一顿。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邓歆早没人影，电话也不通。邓歆家只有保姆接的电话，称还没回家。苏晓预备回孟宅找孟来笙求个情，一进去就见门外听着一辆宝马Mini。
是邓歆的。
强烈地不安在胸腔里翻滚，苏晓跑进屋子，李嫂有些惊讶道：“怎么了？”
“孟先生在吗？”
李嫂指了指后院，“在书房，有客人。”
苏晓连鞋都忘记换，直接往书房跑，还没进去就听到邓歆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孟总，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GA。我爸这些年为了GA付出不少心血，不能说没就没了。要是您答应重新考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孟来笙的嗓音飘忽低沉。
苏晓鼓着一口气推门进去，邓歆一惊，拧眉惊呼：“苏晓？你怎么来了？”
孟来笙勾起抹笑，往椅背里靠，好整以暇看着她。苏晓咽口水，结巴道：“我，我猜的……”话落拽起邓歆就往书房外拖，邓歆哎唔一声，被拖得跌跌撞撞，等出了好远才撒手，有些生气道：“你拉我出来干什么呀！”
“你难道为了GA什么都不要了？”苏晓瞪她，垮下肩膀。邓歆咬唇鼓起包子脸，憋得脸色发红，“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而且，我只是试一下，孟先生应该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吧。”
呵，苏晓险些冷笑出声，他就是会乘人之危的人。
“你先回家，我到底和孟来笙有些相熟，兴许能说服呢？”
邓歆眸色一亮，“真的！亲爱的，你最好了！不过要是不行你也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切记！”
“嗯。”苏晓点头，送她上车离开。等车爬上高坡下去再没影子，才提气折返宅子里。孟来笙还在书房，戴着眼镜正在翻阅一本特别厚的英文名著。苏晓进去望着他挺拔背影，有些生气道：“你不准动我朋友！”
孟来笙转身，摘下眼镜，好笑地摇头，“错，是你朋友主动来找我。”
“难道，你真要……”苏晓有些说不出口，孟来笙放下书，一步一趋往她跟前站，低眸浅笑：“或者，你嫁给我，兴许我会重新考虑GA的事。”
苏晓瞪他，“该不会，你故意的？”
孟来笙笑起来，一手轻刮她鼻子，“不光是因为你，GA这些年的确运营不当，生意场上的事本就瞬息万变。我不能一味让自己吃亏。”话落，瞬地低头，整张脸贴近她，“但是，你要是改变主意，这个亏我可能愿意吃下去。”
苏晓往后退两步，死死握拳，“孟来笙……你。”
“我还有事要忙，出去。”孟来笙挺直身子，敛去脸上的笑容，冷冷下达命令。苏晓气得浑身骨疼，转身就走。这件事一直拖着没结果，孟来笙也没有下一步准备，苏晓整个人萎靡不振是因为突如其来另一桩事。
崔莉莉，约她出来。
还没开口说一句，崔莉莉就神色紧张得上去拉她得手，“苏晓，你救救顾铮！”
一听这话，苏晓疑惑。莉莉从没这样失态过，整个人极度脆弱，嗓音带着浓烈哭腔：“孟来笙……你去求求孟来笙！让他不要起诉顾铮！顾铮不会泄露公司机密的，一定是有人诬陷他！”
“你说……什么？”苏晓一愣，崔莉莉这才想起她可能还不知道，将事故的完整情况述说出来。原来，凌天公司这次的项目投标失败，竞标价格和拳头信息全被提前泄露出去。
这个人，就是顾铮。像是浑身全部的力气被抽空，整个人跌坐在公园长椅上。怎么会这样？事情一桩桩压上来，幕后的原因不用多想苏晓已经猜个八九。顾铮被暂时拘留，形容憔悴下巴上有浅青色胡渣。苏晓来看他，他勉强扬起一抹笑，却分外心酸。
“你会没事的。”苏晓安慰他。
顾铮一下子睁眼，“我告诉你，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许也不准为了我去做任何傻事！”
“……你。”苏晓惊诧，显然顾铮是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的，他冷笑一声目光里怨恨，“我早该想到的，怎么会这样轻而易举进了凌天，轻而易举获得那些待遇。原来，都是假的。苏晓，答应我，不要去求他。”
他这么说，苏晓心里越压越重。莉莉崩溃哭泣的嗓音还犹如在耳，“这会毁了顾铮！这会毁了他！”
要是真没证据平反清白、就算顾铮多年出来职场上也不会好过。况且，顾伯母怎么办？苏晓从拘留所出来，外头开始下雪。S市很难才会下场雪，苏晓连手套都没戴，整个指节冻得发红。
200万债务，父亲、邓歆、顾铮……
苏晓越想越痛苦，蹲下身抱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路过的行人匆忙，投来怪异目光。心里的决定下达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残缺的，提不起半分力气。孟宅很远，她一路走回去，浑身沾雪湿透。白皙的脸颊冻得通红，嘴唇发紫。
李嫂吓一跳，赶紧拿来干毛巾，“怎么全都湿了，你这样要感冒的！”
苏晓没回话，像具行尸走肉目光毫无焦点，直接越过孟来笙往卧室走。李嫂目送她背影，担忧道：“这出什么事了？”
孟来笙浅笑，“没事，我去看看。”
苏晓裹住被子，躺在床上。孟来笙来敲门，她没回话，只是背对着房门方向。孟来笙拿备用钥匙开门，坐下来，“湿衣服都没换，就睡了。会感冒的，去洗个澡再睡。”
见没反应，孟来笙好气又好笑，“乖。”
“是不是你做的？”
没头没脑这一句，孟来笙一头雾水，“什么？”
“顾铮。”苏晓背对着他，稳住喉咙里的颤音。孟来笙像是突然醒悟，正要开口，就听苏晓有气无力地说：“你放过他好不好？”
孟来笙说，“理由？”
泪水滑落，淌过鼻梁滴落枕面，濡湿一小圈。苏晓突兀坐起身，眸色冷清看着他，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一样上去环住孟来笙的脖子。逼迫自己整张脸和他亲密无间，孟来笙黑眸噙笑。苏晓缓慢吻上他的唇，轻轻一下，让孟来笙背脊一震。只感觉那凉凉的唇移开，一路上移至他耳边。苏晓的嗓音本就软软的，现下带些慵然，“我嫁给你。”
这话说完的同时，泪水滑落。
孟来笙一把掐住她脸颊，正视自己。泪水沾湿他指尖，他眉心一皱，低头吻上去。像是隐忍许久的情绪在一瞬间迸发，又像是在妒忌一样，这个吻一点不温柔。苏晓感觉吱唔一声，只觉得唇瓣被细细咬住，略痛。他的舌头在唇线上轻滑，十分熟练地钻入。苏晓感觉整个人都开始缺氧，想要挣扎，却整个后颈被他一手扣住，气势蛮横又霸道。
无奈之下，只能一手抵在他胸膛上推。
等真要缺氧，他终于放开，抵着她前额，仔细看她气喘吁吁样子，一张小脸通红，圆溜溜的眸子里蓄满泪水，小小的唇有些发红。一手自后颈移动抚上她的脸颊，嗓音哑得厉害，“抱歉。”
“你答不答应？”苏晓煞风景的问。
孟来笙扬起下巴，在她眉心烙下一吻，“答应。”
苏晓想，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快乐了。孟来笙的效率很快，不光是GA重新签署合约，也撤销对顾铮的起诉。顾铮在第二天就被放出来，他第一反应就是给苏晓打电话。
苏晓没去上学，窝在卧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顾铮两个，始终不敢去接。手机音乐还在响，苏晓捂住耳朵，一遍一遍低泣，“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