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熊岭腹地·清晨
熊大的鼻子在晨雾中抽动了两下，厚实的熊掌猛地按住熊二的脑袋。后者正撅着屁股啃一团野蜂蜜，被按得整张脸糊在了蜂巢上。
"唔唔唔——"
"嘘！"熊大压低声音，棕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线，"有铁锈味。"
熊二挣扎着扒开脸上的蜂巢，露出沾满金蜜的鼻尖。他学着熊大的样子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比光头强的臭袜子还难闻！"
熊大没理会弟弟的夸张表演。他拨开面前足有人高的蕨类植物，爪尖触到某种冰凉的东西——一节断裂的金属链条，断口处闪烁着崭新的切削痕迹。链条周围，三株白桦树苗呈放射状倒伏，树根带着被液压器械暴力拔起的泥土。
"这是第几处了？"熊大喉咙里滚出低吼。上周发现的GPS标记钉，前天出现的电缆线，现在又是这个。森林正在被某种系统性的入侵蚕食。
熊二用爪子勾起链条晃了晃，突然被远处传来的"滴滴"声吸引。他圆耳朵倏地竖起："是光头强新买的闹钟？"
"不可能。"熊大眯起眼睛，"那伐木工穷得连裤腰带都用藤蔓代替。"
异响再次传来，这次伴随着引擎启动的嗡鸣。两头熊对视一眼，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森林边缘·同日9:17
马小阳的皮鞋碾碎了一丛铃兰。他低头瞥了眼鞋面上紫色的花汁，不耐烦地甩了甩脚。第七次尝试架设信号增强器失败后，他的耐心已经和手机电量一样见底。
"见鬼的原始生态。"他对着平板电脑上闪烁的"无信号"标志咒骂。公司配发的卫星终端在狗熊岭就像块废铁，这让他精心编写的算法完全无法进行实地验证。
身后传来履带碾过枯枝的声响。马小阳转身，看到他价值八十万的"探路者Ⅲ号"正卡在两棵云杉之间。机器人六条机械腿无助地空转，顶部的激光雷达撞歪了树皮。
"废物！"他冲过去拍下紧急停止键，却没注意到树干上新鲜的爪痕——那些平行刻痕深达两厘米，绝不是自然形成的。
当他弯腰检查机器人损伤时，某种温热的气息突然喷在后颈上。马小阳僵住了，缓慢转头，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熊脸。
"人类，"熊大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瓷白的光，"你打算用这些铁疙瘩杀死多少棵树？"
马小阳的平板电脑啪嗒掉在地上。他的大脑在"熊为什么会说话"和"我是不是被下毒产生幻觉"之间疯狂切换，最终挤出一句："这是科研设备...有林业局批文..."
熊二从兄长背后探出头，好奇地戳了戳机器人："它会像啄木鸟那样'咚咚咚'吗？"
"别碰！"马小阳条件反射地拍开熊掌，这个动作瞬间激怒了熊大。
棕熊人立而起，两米多的阴影完全笼罩了马小阳："你以为贴张纸就能在别人家里乱砸东西？"前掌拍向地面时，震波让三台设备同时亮起警报灯。
马小阳后退两步撞到工作台，试管架哗啦倾倒。某种工程师特有的倔强突然压过恐惧："你们这些野生动物懂什么？知道这套系统能创造多少GDP吗？"
"GDP？"熊大歪头。
"就是能买十万斤蜂蜜的钱！"马小阳胡乱比划着，瞥见熊二突然发亮的眼睛。
"蜂蜜？！"熊二的口水啪嗒滴在机器人传感器上。随着"噼啪"一阵电火花，探路者Ⅲ号突然抽搐起来，机械腿无规律地踢蹬，从腹部喷射出白色烟雾。
"我的神经网络训练模型！"马小阳惨叫一声扑上去，却被熊二肉乎乎的肚子弹开。烟雾中传来合成电子音："防御协议启动，目标锁定——"
机器人突然朝溪流方向狂奔而去，六条腿跑出了残影。马小阳顾不上和熊理论，拔腿就追，昂贵的西装被荆棘扯出长长的口子。
山溪转弯处·同日9:43
小梦蹲在溪边，手指浸在冰凉的河水里。水面漂浮的油膜让她眉头紧锁——这是上游从未出现过的工业污染。她刚取出水质检测仪，就听到灌木丛里传来"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
一个蜘蛛形态的机器人冲出树丛，头顶冒着黑烟，后面跟着个连滚带爬的西装男子。更远处，熊大熊二的吼叫震得树梢颤动。
机器人径直冲向深水区，小梦条件反射地甩出水壶。不锈钢器皿精准命中机器人关节缝隙，"咔"的一声卡住了传动轴。失控的机械在原地打转，最终被她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后颈处的紧急阀。
"你在森林里放电子蟑螂？"小梦拎着安静下来的机器人，对气喘吁吁的马小阳挑起眉毛。阳光透过树冠斑驳地落在她脸上，右颊一道月牙形的疤痕随着皱眉动作微微弯曲。
马小阳撑着膝盖大口喘气："那是...价值...八十万..."
"它差点毁掉三窝蜉蝣幼虫。"小梦把机器人扔还给他，指了指溪面油花，"这也是你们的杰作？"
马小阳这才注意到她背包上"狗熊岭生态监测站"的徽标。某种职业性的防御本能立刻上线："临时性场地改造属于合法范畴，我们有完整的..."
"完整的环境评估报告？"小梦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折叠纸，"像这种？"展开的复印件上，某份盖着"宏科技"公章的报告明确标注着"无珍稀物种"，而小梦用红笔圈出的区域正画着濒危的中华秋沙鸭栖息地图。
马小阳的辩解卡在喉咙里。他认出这是公司去年为另一个项目做的评估，当时项目经理确实说过"适当美化数据"。
熊大熊二此时追到溪边，四掌拍起的水花溅了马小阳一身。小梦吹了声短促的口哨，两头熊立刻在她身侧坐下，乖得像两只毛绒玩具。
"听着，技术员先生。"小梦从熊大毛发里摘下一片金属碎片，"要么带着你的钢铁垃圾离开，要么..."她突然贴近马小阳，他闻到松针和阳光混合的气息，"证明你的玩具不会杀死这片森林。"
马小阳注意到她睫毛上沾着一点荧光绿的苔藓孢子。远处传来闷雷声，第一滴雨落在他们之间的机器人外壳上，发出"嗤"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