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歌有个好朋友,好到与流川和流光差不多。
只是那个好朋友的运气没有流光好,因为她遇上的是她月当歌。
500年前,还是个很不靠谱的丹霞山小道童。
而流光身边是一直很靠得住,并且肯为她付出千年修为的流川。
这个朋友,就是送给她茯苓花纹内衫的小茯苓花灵——花落。
花落死了,死了五百年。
葬身黑熊精之口,魂飞魄散,渣都不剩……
前不久之前她还这样认为,实际上,真相更残忍。
她一直觉得是她害死了那个小花灵,直到前些日子勉强出关……
千魇带她熟悉魔界环境,
她第一次知道魔界还能有游乐园,偶然遇上那个黑熊精。
也确实是她害死的花落,有什么又变了。
好像,是无法原谅。
那个狼狈窜逃的身影,更坚定了她这个判断。
……
从那开始,浮尘没有一次次的给她做饭送饭了,月当歌也落个清净。
倚在石壁上,用石壁的冰冷和坚硬搁着自己,提醒着自己保持清醒。
清净没多久,藏芳殿的门再次打开。
外面的光照在她眼睛上,提醒她太阳已经升高了,而她还被锁在这里。
月当歌转了下头,只看到进来的是白衣缥缈的身影。
玉人出尘,冠绝无双。
他终究还是来了,没有像昨天那么想靠近她,站在与床远远的地方,开口就说。
“她不是工具人,起码对于浮尘来说不是,
你气我,如何想我,恨我都好,
何必拿这条荆条鞭打他?”
月当歌的头再次倚在石壁上,只是没什么精神道。
“原来你是有心的?原来你还会关心你的部下?
为什么鞭打他呀?
因为花落是他的神元放在小茯苓花上,幻化出来的呀?
因为他是帮凶呀?
因为他亲手制造了花落这个小花灵,又将她送入虎口呀?”
“歌儿……”
“你知道吗?本来三年前,我在铅华宫见着浮尘仙官的时候,
我隐约察觉到了花落真正的身份,可我不敢相信真的会这样呀?
再说没有证据,他也不承认,
当时有更大的烦恼在困扰我,我就搁下了,
或许本质上,我更愿意相信,他单纯只是一个欺骗了小花仙的负心汉,
可是小羽毛呀!我现在更觉得,
我与你之间,除了是个不断拆穿彼此真面目的过程,我们什么都不剩了。”
“不是……”
“浮尘说,你是个克制的人,除了在爱我这件事上不克制,
可现在我觉的,你这份不克制的爱,越来越将我对你仅存的那包容压缩,
窒息,你快让我无路可走了,知道吗?”
窒息……
袖子下的手微微颤抖,继而握紧。
凤羽觉得,此刻他也快要窒息了。
如果她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不保证他还能保持镇定和理智。
几乎是恳求的,他夹着微弱的颤音道;
“歌儿,你不是说,会爱我真正的样子吗?”
时至今日,他竟然只能以这个来要求她?
这若是以前,他绝对如何也不会这样做,可现在……
什么都没了,他甚至无法找出足以让她留下的理由……
只能卑微的以自己最不齿的方式,祈求她能留下来。
月当歌却在墙根上不为所动。
“是呀!我爱你,可以原谅你对我说的任何谎言,
关键是,我不爱了呀?”
凤羽如遭雷击的崩塌,终于,他将她对他最后的仁慈,都消耗了吗?
从丹霞山之后,她就已经无法再对他抱有丝毫希望,也就……
不爱了?
便是现在他在她面前,他将世间女子最梦寐以求的全心全意捧在她面前,她也不屑一顾?
“或许你是对的。”
月当歌喃喃低语道。
“我确实无法爱你真正的模样。”
她如此清晰的表明,凤羽痛彻心扉,身子摇摇欲坠,脚下却落地生根。
动不了,移不开。
像被下了诅咒,只能承受她诛心的酷刑折磨。
月当歌又说;
“我爱你时,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能为你找到合理的借口,
只要你同样爱我,我可以为你负尽天下人,
可你亲手推我入谷底,疼了,醒了才发现,原来你有那么多不可原谅。”
“小歌儿,花落她只是……”
“她只是你用来让我乖乖呆在丹霞山修炼的工具,
在你发现,花落在我心里占据太重要的位置后,
甚至让我心甘情愿和她那样闲散度日,你便不希望她再存在了,
所以将她用尽最后的价值,
所以你让我亲眼看着她被黑熊精吃掉,激起我的修炼的决心。”
月当歌现在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当时她与花落都没有成仙的念头。
修炼也只是确保能够来去自如,维持人形,更方便来往人间。
有一天,花落给更强的妖猎杀。
迟到一瞬的她侥幸活了下来,这却成了她500年无法释怀的罪。
所以从那开始,她明白既生为妖,若不奋进,只能沦为强者口中的猎物。
所以她追杀那个黑熊精,急切的想要除尽,也鄙夷以猎灵猎妖猎神来修炼的邪修。
可这三年来,她差点沦为她最鄙夷的邪修,她也始终无法真正为花落复仇。
三年后的今天,知道花落为何会死的真相,一切不过是一场戏,是凤羽用花落让她振作的一场戏……
她更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造成这一切的凤羽,和那个帮凶浮尘。
月当歌;“她的神元在黑熊精口中碎成渣渣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开口,
她在这世间存留的唯一痕迹,只有送我的茯苓花绣纹内衫,
小羽毛,你说他是在知道自己的命运,无法拒绝,
还是被人生生丢在了那个黑熊精面前?”
不是……
他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让那个女孩无法拒绝,根本不用这么复杂……
月当歌说;“人类的时间太匆忙,神妖魔的时间太漫长。
我人也做了,妖也做了,
时光匆匆,我最怕的,依然是时间流逝……
我怕,怕自己在这神魔漫长的时间里,将那朵茯苓花给忘了,
就将她给我绣的茯苓花纹,永远封在衣领上。
可不久前才发现,一切都是一场戏,
一场让我觉醒的戏,什么茯苓花灵,什么刺绣老师,
都是你个人亲手导演的一场戏。”
“歌儿……”
“茯苓花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可在你们眼里,她究竟算个什么?
或许我连这个疑问都不该有,
因为这在你们看来,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当初灵修殿集合,她是真心羡慕流光和流川,也因此愿意帮流光,愿意帮流川。
可……
“最后的最后,我甚至都不敢去想,花落她接近我,是真心,还是真心骗我一场?”
她不敢问,不敢说,浮尘回避着她,给她拆穿了,连回应都没一声。
这让她愤怒,也让她彻底没了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