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宇双目微微睁大一瞬,眼底滑过一抹错愕。
他没有想到张云海会忽然将他藏着传讯符抢过去。
上面符篆之上赫然显示者三道红痕。
皆是他强行用灵力压制传讯符篆留下的痕迹,张云海嘲讽一笑,“事实如此,师兄还有何话想说?”
“难道,这三次都是无意之举?”
洛星宇沉吟半晌,缓声道:“此次,日月宗不参与这场宗门之间的纷争。”
他欠了幽冥宗一个救命之恩。
这几日,他每日都会靠坐在灵树下思考良久。
过去,他一直将幽冥宗视为修真界的一个邪教宗门。
他将幽冥宗弟子看做嗜血杀戮之魔头,而将孤剑宗看做人间正道。
后来,他甚至想不起,到底为何他们一直帮着孤剑宗做事,而不是站在幽冥宗那一边。
就好像一切都是既定好的,他们是那戏台之上的戏子。
宛若一直被丝线牵动的木偶。
而帮助孤剑宗这件事,就像是刻在他们使命中一样。
他们是想要成为五大宗之一,没有错,可道路分明千千万万。
为何非要针对幽冥宗一个。
他们也完全可以靠着自己的实力与努力,正正当当地位列于五大宗门之中。
张云海眼底滑过一抹不可思议:“师兄,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洛星宇终于是淡淡解释道:“那日,是幽冥宗救了我。”
“他们与我们从前所想的不一样,我们对幽冥宗一直存有偏见。”
“所以,这一次,我们就靠着自己实力,无论孤剑宗也好,幽冥宗也好,堂堂正正的比一把。”
张云海震惊地说不住话来,“师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与孤剑宗联络的?”
“是。”一字落地,洛星宇眼中是不同以往的坚定。
“师兄!你简直是糊涂啊!”
张云海双手颤抖,将传讯符在掌心之中攥得发烫,“他们不过是怀柔之计,不过是想要收买人心,师兄是中了他们的计!”
“幽冥宗皆是一帮罪不可恕之人,恶贯满盈,还望妄图天下第一之位!”
张云海根本不明白为何他从前一直敬仰的大师兄,竟然此时会帮着幽冥宗说话。
难道他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幽冥宗那些人打伤的么?
“可我们不是么?”洛星宇拿着一双冷寂的眸子看向他,眼底似有一抹伤痛滑过,“难道我们不是在妄图五大宗之位么?”
“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活在自己的虚妄里。”
“一切对于幽冥宗的仇恨,都是我们臆想出来的。”
“他们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坏,而孤剑宗也没有我们所推崇的那么好。”
张云海眼底滑过一抹不可思议,眼神怪异地看向他:“师兄,你是真的疯了,才会说这种话?”
“现在不明白也正常,就像从前的我也不明白。”
洛星宇自嘲地轻笑一声,“我们一直执着于相信错误的事,最后,只会变得像成孤剑宗手中最锋利的工具。”
“说不定,有了孤剑宗的助力,也会成为五大宗之一。”
“可是,我们唯独不像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张云海忽而抖着肩膀笑出了声,眼神滑过一抹偏执与疯狂:“师兄,你是在说什么胡话?我们修的是无情道法,为何要那旁余的情感,有血有肉也终归是有弱点。”
“师兄难道忘记了么。”
“这不是你从前教我的么?”
宛若心头上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一时间血流成河,想来是他自作自受。
洛星宇苦笑一声:“是啊。我终究是错了。”
他一直认为人是为感情所累,无情道法,方可断情断念,让人变得没有任何弱点。
可那天,亲眼看着,师弟淡淡瞥过他一眼,冷漠地像是看着陌生人,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无情道,看似一种无懈可击的无尚心法,却唯独丢了人‘字’。
他对师弟的教导,渗入方方面面,丹修,符篆,器物,就是为了让他成为下一个日月宗的栋梁之才。
却唯独忘了教导他,为人二字。
“就是师兄错了!师兄不过被幽冥宗救过一次,便失了道心!”张云海双目一片猩红,高声道。
“对,是我错了。”
洛星宇淡淡勾唇一笑,没了方才的苦涩,反而多了些许释然。
“我已经不配继续在修行无情道了。”
因为他已经不相信了。
若是没了无情道法的心念,继续学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我也不配继续做日月宗的弟子了,不配做你的大师兄。”
洛星宇说着,将身上绘有日月图纹的道袍,在张云海等四人诧异又震惊的目光中脱下。
他仔仔细细地按照每日睡前的手法,小心翼翼叠好。
神情认真又专注,像是打量着一位即将离别的老朋友。
“师兄也不必如此。”后面的小师弟曲明夜赶忙站了出来,“云海师兄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
“没错!大师兄何必与云师兄计较,日月宗不能没有你!”
“师兄别走!”
洛星宇将道袍整齐叠好,最后深深看了那身道袍一眼。
想他那年,在自家的小乡镇,他是唯一一个有资质进入宗门修行的人。
这身道袍不仅是他的信念,也承载了他无数的骄傲。
但无论如何,该离开的留不住,该走的人终该走。
洛星宇一身素色内衫站起身,眼神温柔地看着日月宗几人。
此刻,再也不用掩饰他对这些师弟们的感情。
想来,过去的他做法真的可笑。
自己都做不到无情无念的修行,却一边一板一眼地教导着师弟们去修行无情道。
所以,那天被扔下也是他活该。
当真是因果报应不爽。
洛星宇淡淡一笑:“云海说的对,我的确已经不再相信无情道了。”
“我该离开了。”
将手中灵牌与符篆尽数留给了张云海四人。
洛星宇转身,离开。
心中是少有的一种轻松与释然。
他知道,这样的做法应该看起来极其愚蠢,甚至不可理喻。
但他相信,这一次,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做的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
夏燃嘴里叼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小师妹,你抓的那只灵兽靠谱么?咱们都在这里绕了半天了。”
苏雪此时正神神叨叨,额头上贴了好几张符篆。
那符篆长长的,堪堪遮住了她整张脸,只漏出了两只眼睛。
两手之上还捧着一个绿色乌龟,只不过,龟壳朝上。
手心上面还被苏雪写了,“东、南、西、北”四个字。
苏雪一念诀法,那乌龟就疯狂地在她心中飞速旋转起来。
“我去,小师妹,你都转了多少次了?”
看着那快要转到飞起的乌龟,夏燃忍不住好奇地凑了过来。
“也就三四十次吧。”苏雪嘿嘿一笑,那笑容看在陌尘几人眼中宛若一个小恶魔。
“大师兄!三师兄!快看啊!哈哈哈哈!小师妹捉的这王八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夏燃只觉得实在稀奇,笑得直拍大腿。
谢礼一甩手中山水折扇,亦是缓步而来,凑近打量起来,“这不是晕了,分明是吐了。”
不用说王八,他看那乌龟转的,眼睛都看得有些花。
“师妹,你这法子当真靠谱么?”谢礼有些怀疑地眯起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灵力的减弱,掌心的乌龟转速越来越慢,最终于指向了西南方向。
苏雪眼睛一亮:“就是这里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