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运珊在家里吃的这顿晚饭,让她很不愉快。王大妈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女儿删掉视频,好好过日子,当然又免不了一顿争吵。
屈运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好一会儿,怎么想都想不过。她做的这些事,虽然确实不太体面,但说到底,她就想着能趁着这个新闻自我炒作一把,可是一个新闻能炒作多久呢?如果没有新的东西出来,那些网友很快就会忘记,然后自己这个网红也就没了位置。所以她就想着趁现在还有点火气,再多炒一点是一点,能火一点是一点。
有错吗?屈运珊抹了抹眼睛,躺在床上,越想越气,最后翻身起来,穿上衣服就要离开。虽然快到半夜了,但在这家里呆着实在让她难受。
夜晚的祥和苑非常的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脆响,一声一声的,仿佛有人跟在身后一样。夜风一吹,让屈运珊不寒而栗,心里有些发毛。
想了想,摸出手机给某人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屈运珊有些急,接电话啊。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自己没注意还是对方没注意,自己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屈运珊崴了一下脚,恼火的抬头看,只看到一个背影。那人居然就这么走了,连声对不起都没说。看那人背影不高,还带着帽子,大热天的穿着一件外套,身上一股汗味儿,格外刺鼻。
屈运珊气急败坏又格外委屈,只好坐在路边,继续打电话。终于,电话通了。
“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啊。”
电话那头的男人,迷迷糊糊的说,“大小姐,你看看几点了。我累了一天了。”
屈运珊心里有委屈,听了男友的话,也有些心疼。可是现在没办法了,这大晚上的怪吓人,自己一个人是不敢走了。于是好说歹说,让男友来接她。等了半个多小时,男友睡眼惺忪的赶过来把她接回家。
这么一折腾,到了男人的出租房已经是后半夜了。
一路上,屈运珊就是哭,特别委屈。
男人无言以对,到家给屈运珊倒杯水,安慰道,“别哭了,大小姐。”
“你说我容易吗?不就是想给自己折腾一份事业吗?”
“想要一份事业这没错,但是你总不能老是寄希望一夜爆红这种事吧。更何况,这个新闻炒了多久了,你也吃了不少了吧。再吃下去,就是甘蔗渣了。”
屈运珊没想到自己男朋友也这么说,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挑起来了,“怎么就不能吃了?这个案子还没有真相大白呢。”
男友无奈一笑,“怎么着,你还想做个侦探,把真相找出来?”
一句话,仿佛一道光在屈运珊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怔怔的看向男人,“谁说不可以呢?”
进入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却也是各种瓜果上市的季节,夜宵烧烤,卤味啤酒,再来几盘西瓜,趁着夜风习习,生活就应该如此惬意。
风月霁光星璀璨,河汉迢迢照四方。
但是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河汉星月都无法照耀的地方,有的人就只能活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也见不得月,只有纯粹的黑暗,才是他们的底色。
张春明站在一个小巷口抽着烟,脚底下已经有了一圈烟蒂。她的表情看上去轻松自然,不过只要仔细看,依然能看到她的轻松自然里有着些许的紧张。
在酒吧里当驻唱,这是张春明可以对外说得出口的身份,不过要想在那种地方混下去,还想保持相对的干净,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去做。更何况,做点暗处的生意,可比唱一晚上的摇滚赚钱多多了。
只不过,她不参与交易,也不碰药。大概就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也能说服自己,并没有真正的走进那个黑暗里,自己顶多就是个灰色地带。
男人不声不响的靠近了,张春明保持着动作,手里捏着烟。
“少抽点烟。”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抢她的烟,被张春明躲开了。
张春明看也不看悻悻然的男人,自顾自的抽了口烟,“事儿办完了?”
男人看了看巷子里面的某个房间,摇摇头,“还有一会儿。”
张春明没再说话,男人也跟着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暗自沮丧,他喜欢张春明,但是张春明不喜欢他。当然了,在这个行当里,自己这样的人本就不会被喜欢的。张春明和他们不一样,她好歹没那么脏。
男人的眼神晦暗不明,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知道吗,那个一直缠着你的小混混,死了。”
张春明本想说缠着我的小混混,不就是你吗?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做人留一线,想了想,问道,“那个小黄毛?”
男人点点头,仿佛这个话题能让张春明和自己说上两句话,让他很开心,“就是他。听说嗑药磕到神志不清,坠楼身亡。”
张春明皱眉,她倒是见过不少瘾君子神志不清,嗑药坠楼的还是少见。
“你说怪不怪,他死之前一直说见到鬼,有人说他是活生生吓死的。”
张春明冷哼一声,“瘾君子也就这下场了,别说见鬼了,见神仙的也不少见。”
男人似乎觉得张春明的话蛮有道理,咧嘴笑笑。
张春明瞅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兄弟,和那小子的姘头有一腿,听她说的。”
张春明冷笑,“也不怕得病。”
男人讪讪的,挠着头皮没说话。
张春明转过脸不再说话,看着天幕上星河璀璨,忽又想到曾经年少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文秀利和自己,并肩而行,也是亭亭玉立的姑娘呀。
可如今,一个不知所踪,一个……一滩烂泥吧。张春明自嘲一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像那个小黄毛一样,悄无声息的从人间消失。像蝼蚁一般,被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送到那边高高的烟囱底下,一把火烧成灰。人活一世,到最后也只剩一把灰了。
张春明忽然低声说道,“好好找个正经工作吧,看看可不可以,不那么黑,也努力往白的一边靠靠。”
说给男人听,也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