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之地，也是无法之地。
所处的位置，西边紧靠十万大山，北边靠着欧国，东方和南方则是靠着华国，出于一个三角地带。
这里，也是一个极度混乱的区域。
没有任何的法度，所谓的江湖，也就不过如此。
西北之地虽然混乱，但是面积却很大，比得上大半个华国的辽阔程度。
只是，这里却更加的荒凉一些。
这里的土地，气候，都不适合任何的农作物生长，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普通人会生活在这里。
但是，基本没有，也就代表还有。
只是，数量极少。
他们依靠着附近的宗派而活，大部分算是投靠的宗派的下人，作为一个最底层的存在活着。
只是活着而已。
他们的生活也许并不如意，但是却没有办法离开，只能咬着牙，拼命的活下去。
也许有的宗派对待下人不错，还能更轻松一些，但是更多的则是当作一条狗一样，随意驱使。
所以，在路边的地方，有着很多的尸骨。
他们孤独，绝望，痛苦，然后选择了死亡来解脱自己。
然后，被随意的丢弃。
这种事情，在西北之地并不罕见。
若是在那些国家境内，路边的枯骨也许会有，但绝对不会随便的出现。
咔嚓！
罗熠低下头。
自己的脚下，从黄土下面，断裂的骨头两端翘了起来，这才发现了早已经深埋在其中的尸骨。
他还穿着一件破旧的衣裳，是黑色的，边上带着条纹。
罗熠并不知道这是那个宗派的下人的服侍，但是死在这里的话，那也是个可怜人。
毕竟，身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十万大山的地界。
很近的距离。
也许是觉得带进去太累赘了，所以就丢在了这里。
又怕他逃，所以就顺手杀了。
罗熠能够感受到这具尸骨上带来的凄凉，很悲伤的情绪。
“要不要把它埋了？”
沐走了过来，看着罗熠。
“走吧。”
罗熠摇头，松开脚，一步跨过，没有再踩上去。
但是，也没有让它入土为安。
“善良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可惜，它跟我不沾边。”
罗熠摊了摊手，继续走。
沐也跟上。
那具枯骨，暴露在黄土外面，依旧凄凉。
也许，这里的风帮助他，将他掩埋。只是除了风，恐怕在没有谁知道他曾经出现在这里，也倒在这里。
“看我干什么？觉得我很无情？”
罗熠瞥了一眼跟在身边的沐。
她在看着他。
微微摇头。
“并没有，只是，顺手的事情，做了也不耽误什么。”
“没错，顺手的事情而已。”
罗熠点头，没有否认。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帮他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让它死得更舒服一些。但是，我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不会去帮他，死亡才是痛苦的开始，灵魂才是本貌。身体，不过是他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证据而已，入土为安的说法，也不过是可笑而已。”
罗熠又摇了摇头。
“如果是以前，我没有遭遇那些事情的话，也许我会这么做。但是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善良并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罪恶，也有可能活得更加舒适。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所以他死在这里那就在这里，这是他的归宿。”
“歪理。”
沐转过头去，不再盯着罗熠。
“确实是歪理。”
罗熠没有否认，仍旧认同。
“但是歪理也是理。”
笑了笑，继续走。
“这个世界的残酷我已经体会的太多，所以不想再去多管什么闲事。有时候，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罗熠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沐回头，那具尸骨的地方，隐隐泛着寒意。
“怨气”
“隐藏得很深，但是苍白地狱发现它了。”
罗熠没有回去收了那只冤魂的打算。
沐也回头，看着罗熠。
“如果他没有变成冤魂呢？你还是会一样的无动于衷？”
“会。”
罗熠很肯定的点头。
“为什么？”
沐皱起眉头，有些不满。
“我从来也不是一个好人，所以我不会行善，但我也不是一个恶人，所以我不会作恶。我要做的，只是我自己而已，也不需要用世人的眼光来衡量自己。这些，也是我一直所追求的。”
罗熠没有看沐，自己说着。
沐的眉头皱的更深。
“从地府回来之后，你变了。”
沐停住了脚步，看着罗熠。
罗熠也停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出现意见的分歧了。
这一路上，很多次。
包括之前在凯旋村的时候，沐已经有些不喜欢罗熠的行为。
放任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根本无动于衷，哪怕这些罪恶是因为自己带来的。
“是的，我变了，变得有些怕死。”
罗熠深呼吸了一下，坦然承认。
“因为怕死，所以我需要实力，需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也因此，我不能有任何的动摇。我不想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想做的事情，哪怕有无数人在我的面前阻挡，我也会去做，哪怕会死。”
苦笑一下，罗熠垂下眼睛。
“很矛盾吧”
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熠。
抿了抿嘴唇，罗熠闭上眼睛。
许久，才睁开。
“死亡，很可怕但我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去变强。我必须要坚持我的信念，我的大道，所以我才能一步一步的走过。如果真的要死，那我也只能拼命挣扎，因为我还不想死。”
“这和你顺手行善，没有任何关系。”
沐的脸色有些冷。
“没有关系么呵，也许吧，你认为没有关系，但那些是我不想做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恶人，因为我没有见到他的灵魂，只有尸骨在我的面前。”
罗熠深吸了一口气。
“地狱真的很可怕，但可怕的不是地狱本身，而是那些鬼魂。”
罗熠指了指之前那具枯骨的方向。
“它们没有惹你。”
沐眯起眼睛。
“但是它们的样子，很可怕。你不知道地狱，究竟有着些什么，所以你可以不在意他是否善恶，而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但是我不行，我一定要确认他不是一个恶人，如果那样，我，会帮他收尸。”
“如果这就是你的理由我不接受。”
沐捏紧了拳头，有些不耐烦了。
这种对话，已经好几次了。
从十万大山到西北之地，路途并不近，但是罗熠对于外界的态度，已经让沐有些无法接受。
罗熠看着沐。
沐也不是一个善人，但却好行善。
她的性子有些冷，但却不是冷漠。
从开始接触人类，沐所学习的，就是如何友善的对待普通人。
因为她是妖兽，是灵者中的一员，他们有必要保护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生灵。
普通人，或者花草，小兽，一切不是灵者之生灵。
这些，是这个世界的基本。
沐不是纯善，却也不恶。
所以，她无法无动于衷。
野兽，她可以杀，妖兽，她也可以杀，那些恶人，她同样不分是否灵者，一样可以杀。
但是，一个普通人的尸骨在自己的面前，她却不能抛之不顾。
也许她没有发现那丝隐藏得极深的怨念，但，如果那只是一具普通的尸骨，这样走过，她会于心不忍。
她也很矛盾。
但是她有着自己的准则。
人死之后，只剩枯骨一具，黄土一抔，生前的种种又何须介怀？
但是，她不懂，她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光景。
所以，她不能理解。
她不知道罗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她知道了地狱是是什么样子，那些鬼魂，那些恶人，他们下了地狱之后还在继续作恶，将那些善良彻底的撕碎
也许，她就不会在对着一具不知深浅的枯骨有什么在意。
因为她一定不会想要去让那些罪恶之人的痕迹留在这个世界上。
哪怕可能这具枯骨本身不是恶人，她也一定会选择略过，而不是在意这具枯骨是否为安了。
“你没有走过地狱，所以，你不懂”
罗熠低下头，已经不想继续这样纠缠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收尾。
他完全可以告诉沐，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些恶人，到底有多么的罪恶。
但是，他选择不。
因为沐确实很善良，至少在对待那些基本的生灵时，她所展露的温柔，是她最美的风景。
罗熠看到过，她可以笑着抚摸一只兔子，可以温柔的嗅一朵野花，可以心疼那些她救不了的村民
所以，他不想让这个干净的灵魂被污染。
如果要污染的话，自己承受就好了
“我不懂”
沐低下头，手指的关节已经发白。
许久，她才深吸了一口气。
“走吧。”
她选择了平静，选择了忍耐。
也有些好奇，到底地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会让罗熠变成现在的样子。
如此的冷漠无情
不，是明明口中说着随心而为，却在面对这样的一件小事上犹犹豫豫，还仍旧认为自己在坚持着自己的道。
他的内心，很复杂，也很矛盾。
走过罗熠的身边，沐张了张嘴，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我生气的理由，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