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青梅竹马的顶头上司秦复苏一同出席晚宴，我自曝是某当红电竞选手的前女友。
只为了撇清和秦复苏的关系。
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他看向我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没想到那个合作伙伴是前男友沈端的至交好友。
在我自曝身份的当晚，沈端就红着眼出现在我家门口。
1.
奉命陪青梅竹马的上司一同参加商业晚宴，我全程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的广告牌出神。
偌大的广告牌上，是当红的电竞选手沈端。
前来敬酒的合作方好奇地问:「芜月小姐竟然也追电竞吗？」
我收回目光，礼貌地答道:「不追。」
余光却瞥向身旁的秦复苏，刚好捕捉到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分明滴酒未沾，此刻迎着他漫不经心又看似毫不在意的目光，却蓦然生出一股酒壮人胆的冲动来:「那是我念念不忘的前男友罢了。」
秦复苏果然眸色一沉。
开口时不带任何温度:「秦芜月，偷喝酒了是吗？乱说什么话？」
闻言，我还真不怕死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在秦复苏愠怒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喉管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
我忍着没有呛咳出声，偏过头隐晦地朝秦复苏挑衅一笑。
诚恳道:「你也看见了，一杯而已。」
2.
我太了解秦复苏了。
深知只要一提及沈端，他就一定会生气。
就像多年前，我不过是隔着重重人海，多看了沈端一眼，秦复苏回家就把我那本写满了少女心事的日记丢进了壁炉里。
纷飞的灰屑中，秦复苏一手卡着我的下颌，眼底猩红一片。
他一字一句地警告我:「秦芜月，你最好牢牢记住你母亲的遗言。」
医院里，母亲临终之际的话似穿越了时空，再度响在耳际:「不要再跟那个沈端有任何往来。」
母亲去世后，秦家帮着处理了她的后事，然后收养了我。
我搬进了秦家，房间就安排在秦复苏隔壁。
从小就被我追着叫哥哥的秦复苏，真真正正成为了我的哥哥。
连名字都写在一个户口簿上。
可我自那以后，却再也没这样叫过他。
秦复苏总拿我母亲来提醒我，仿佛真如母亲托孤时所说的那样，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妹妹来对待。
时间一长，那些以为秦家居心叵测的外人也开始说，秦复苏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妹控，万事都以秦芜月为先。
只有我清楚地知道，他那颗自认坦荡的心，究竟有多么不堪。
我不作挣扎，眼神一错不错地回视着他，眼底尽是讥诮。
我笑着说:「可你真的好卑鄙啊，秦复苏。」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病情不会恶化得那么快。
连我的成年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而我和沈端，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互为路人的结局。
3.
高三那年寒假，我打游戏遇见的沈端。
当时他穿着一身吉利服，丝血狼狈地闯进我躲起来苟分的小房间。
然后看着地上用子弹盒和各种饮料瓶拼堆成形的一个大大的垂耳兔。
愣在了当场。
彼时我随机匹配的队友在队麦里嗷嗷直叫:「三号三号！有个残血跑你那边去了！」
我哑然。
原来他就是那个以一敌三，和我的队友激情对狙的高手。
耳麦里，队友还在着急地嚷嚷着毒圈刷新了，让我赶紧把这个残血解决了，过去跟他们会合。
我点开背包看了看手无寸铁的自己，和沈端面面相觑。
许是见我一直没动作，沈端放下心来。
一边蹲在角落里打药，一边开全部麦跟我说话:「诶我说，谁教你这么玩游戏的？」
闻言我眉头紧皱。
什么谁教我这么玩游戏的？
这么玩游戏怎么了？
本来期末考试数学考了67分，回家被痛骂了大半个小时心里就烦。
心情郁闷，偷偷玩个游戏还要被嘲笑？
我顿时恼羞成怒，不想搭理他。
正准备跳窗逃走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小姑娘躲这儿苟分的是不是？」
「这样，你跟着我，我带你赢好不好？」
说着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沈端径直脱下自己的吉利服。
「来。先换个衣服。我打架的时候你就找个安全的草丛躲起来。」
我眼睛登时一亮，心说还有这种好事？
4.
已经很久没有赢过的我立刻听话地换上了沈端扔给我的吉利服。
捡了一把小手枪，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一局上他披荆斩棘，我沾了他的光，悠哉悠哉地进了决赛圈。
沈端一发手榴弹葬送我全部队友的时候，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战到最后，整个地图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周围遍地硝烟战火，沈端穿着我的小白熊衣服，跟我面对面站着。
他突然把背着的Groza卸下来给我。
耳麦里沈端笑得张扬而意气风发:「这局让给你。」
游戏结束清算后，我通过了沈端的好友申请。
5.
沈端说他每周末晚上七点准时上线，如果我想玩游戏的话，可以等他一起。
我礼貌地回复说好。
心里却十分清楚，寒假再怎么漫长，也绝不是用来无所事事、沉迷游戏的。
尤其是对我这种即将参加高考的毕业生来说。
偶尔玩一两局，就已经很不合时宜了。
母亲还每天逼着我写各科卷子，我根本没时间，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可以浪费在游戏上。
然而第二天，我却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在七点之前写完了所有的作业。
我早早地上线，点开又关掉那个灰色的头像。
直到时针指向七。
灰色的头像亮起，状态显示在线。
来自沈端的组队邀请在下一刻弹了过来。
他问我还有朋友要一起吗。
我看了看列表里唯二的两个好友中的另一个灰色头像，心头划过一丝黯然，打字回答说没有了。
6.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沈端是职业选手，或者说当时的他已经在电竞圈里小有名气。
我只觉得他游戏实力很强，还不会嫌弃我玩得菜拖后腿。
就算是在扶我的时候被偷袭了，拿不到冠军，他也只会笑着说一句:「啧，不讲武德。」
记忆里，沈端说话总是给我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但是声音又显得很年轻。
于是我打字问他:「你多大了呀，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
像我哥一样。
彼时沈端正骑着摩托车，说要给我表演一个马踏飞燕。
六倍镜里，摩托车冲过小山坡，在半空中完成了三百六十度的炫酷翻转。
就是落地之后，血条几近清空。
我哈哈笑起来。
沈端无视我的嘲笑，慢悠悠地打着恢复，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十九，不过没读书了。」
我没问他为什么不读书，只是敲了一个「哦」字表示我知道了。
原来比我大两岁。
我乖乖地去捡他给我带过来的装备。
许多都是我用不到也压不住的。
但我枪械皮肤很多，沈端说背着图个好看也不错。
他说这话时我晃了晃神。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也这么跟我说过。
那个人还说把绝地求生当成奇迹暖暖来玩也没事，反正有钱。
7.
认识沈端的第二个月，我送了他一个载具皮肤，是很拉风的黑色。
莫名的我就是觉得很衬他。
结果他气得好几天都没有上线。
最后气过了，他说:「我带你打游戏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呆呆的好玩，跟你堆出来的那只小狗一样。」
我惊了。
他这么一解释，我比他更加气急败坏。
我愤怒地争辩道:「那是兔子！兔子！」
8.
漫长的寒假很快结束。
新学期照例举行了开学考试，十分不幸的是，我的数学成绩再创新低。
一张42分的卷子，我妈看了差点气晕过去。
作为一生优秀被人仰视的单亲女强人，我妈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她指着惨不忍睹的分数，手指颤抖，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和疲惫:
「数学到底是有多难你告诉我，怎么连及格线你都摸不到啊？」
我低着头沉默，心里觉得难过死了。
世上没有真的感同身受，她根本不懂什么是函数和几何。
一直到上线游戏，我都闷闷不乐的。
沈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情绪，第一次没有带着我跳人多的地方。
而是在地图上标记了一处跟刚枪完全不搭边的偏远小镇。
跳伞时耳边风声呼呼，沈端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他说:「带你去荡秋千。」
9.
到了小镇。
我蹲在草地上，看沈端跳上秋千又跳下来，像个傻子一样。
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一点。
最后，沈端跑到我面前，弯腰问我:「小月亮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开心？」
月亮是我的游戏ID。
沈端不知道我的名字，就一直这么叫我。
我苦着脸向他抱怨数学是真的好难好难。
沈端说:「你早说啊，我虽然休学了，知识也差不多都还给了老师。
「但我高中数学成绩一直还不错，笔记什么的也都还留着。
「什么时候约个时间，我拿给你？」
之所以他说拿而不是寄给我，是因为某次聊天，发现我们竟然都是临城人。
我拒绝说不用了，反正没人教我的话。
我怎么都看不懂。
但沈端一再坚持。
「再说了，你不想见一面吗？」
10.
约定的那天，我没有见到沈端。
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了秦复苏，还是在我班主任的办公室。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越级完成学业的他总是很忙，忙着考研，忙着准备接手家业。
直到他本人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都是难以置信的:「你怎么来了？」
「放假。」
秦复苏简单答道，接着把我的书包往肩上一挎，拉着我就往校门口走。
被拉着走了几步之后，我停了下来，挣脱他的手，严肃道:「我今天有事。」
「什么事？」
当然是见网友。
但这种事肯定不能跟他讲，否则我就见不到沈端了。
我敷衍道:「我自己的事，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来你家找你。」
秦复苏却不直接回答我。
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微微皱眉:「把外套拉上。」
早春的锦州惯常倒春寒，有风吹过，带着些刺骨的寒意。
而我校服的外套之下，是一件精心挑选的天蓝色小裙子。
那一刻我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见到他，我是开心的。
但好像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要做，有人要见。
我对秦复苏突然就不耐烦起来。
顶着寒风倔强地:「不拉。」
我赌秦复苏会直接转身就走，并且因为我的反骨行为和我冷战几天。
因为他从来不会惯着我。
就像小时候我不顾他的警告，执意管别人叫哥哥。
结果被他冷暴力了一个多月。
直到我保证只叫他一个人哥哥后，才开始理我一样。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秦复苏竟然是妥协般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来替我拉上了衣服拉链。
他说:「我帮你拉行了吧，祖宗。」
11.
最终，我还是被秦复苏强行带回了家。
我没有天真地以为秦复苏真的是放假才回来的。
但我也没有想到他早就知道了我和沈端的事。
知道我们打了很长时间的游戏、聊了许多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我们见面的约定。
而这些，我妈也知道。
我妈偷看了我的手机，一口认定我是在早恋，还把我成绩不好的原因都归结于此。
那天傍晚，她几乎要气疯了。
厉声骂我不争气，骂完我又骂我爸。
说是我遗传了我爸那愚蠢的基因才这么好坏不分。
我妈骂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的时候。
她平静地拿出了她的病例报告。
伴随着病例单轻飘飘地落在桌上，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底。
乳腺癌晚期几个字就在检查结果那一栏，那么显眼又那么刺眼。
我的心一点点地入冰窟。
我妈疲惫地说:「我没有几天可活的了，你让我省点心。」